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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福临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并无退出的意思。

  “皇儿,你也歇着去吧。”

  “我……”福临回过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儿,你正值青春年少为何却子息不旺呢?后宫佳丽难道尽不入眼?”孝庄太后叹了口气,话中带着一丝责备:“多子多福,多子多助,咱们帝王家更讲求这个呀,皇儿,这关系到大清的江山,你明白吗?听皇额娘的话,今晚就去坤宁宫吧,孝惠她心眼儿好,又温顺,这样品行皆优的皇后你怎么忍心冷落了她?”

  “我……”福临此刻不想与皇额娘争辩,他内心虽充满了莫名的喜悦,但有些意犹未尽,他想找个人出出主意。是了,这样的念头怎能让母后知道呢?福临一拍脑门子,嘿嘿一笑:“皇额娘,儿臣还真觉得有些头晕,儿臣这就告退了。皇额娘的教导儿臣会记住的,放心,儿臣会让您有一打的皇孙的!哈哈!”说完调头就跑,边跑边喊:“吴良辅,吴良辅!”

  乌云珠出了慈宁宫,上了便辇刚放下了绿绸子的轿帘,便听见一名太监急匆匆赶来的声音:“襄亲王福晋请留步!奴才是坤宁宫的,我们主子派奴才来邀福晋去赏花儿!”

  “赏花?天色已晚,请转告皇后娘娘,就说弟妹改日再去坤宁宫陪娘娘解闷儿,改日吧。”

  “这个……”吴良辅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福晋真的不赏脸吗?我们娘娘可是诚心诚意的,娘娘说了,福晋您回府也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

  乌云珠感到有些为难了,不去吧,倒辜负了皇后的一片好意,可是,这时辰也的确有些晚了,天一黑还怎么出宫哪?

  “起轿!”不等乌云珠回答,吴良辅一使眼色,几名穿灰袍的太监利落地抬起了轿子,健步如飞。吴良辅一溜小跑在前引路,还不时回头叮嘱着轿中的乌云珠:“襄王福晋,您将绸帘子拉平实喽,这空旷的御道苍子里风很大,您小心着凉了。”

  “你是坤宁宫的?怎么我瞧着倒有些像……”乌云珠坐在轿中,晃晃悠悠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娘娘,咱这宫里的奴才差不多都一个样!您哪,日后多来几回自然就能认出奴才了。”吴良辅觉得好笑。这只可怜的羔羊,正在被他送往虎口里,可她还全然不知呢。

  乌云珠悠哉悠哉地坐在轿子里,眯缝着眼睛,回味着在慈宁宫的那一幕,禁不住独自微笑了。虽说她被选做秀女但却被指派给了皇弟博穆博果尔!她从小就做的“凤凰于飞,和呜锵x锵”的美梦就此破灭了,纵然心比天高,可现实却是残酷无情的。面对一个胸无大志且又其貌不扬的半大男孩,乌云珠只能痛恨舛误的命运,哀叹自己生不逢时,落了个彩凤随鸦的结局。她不止一次地听家人们私下议论,说她天生的做主子的命!难道,事情会有转机?为什么当今皇上频频地向自己暗送秋波?连下人们都能看得出皇上在向自己一天天地逼近,他这是什么意思?乌云珠在惊喜羞怯之余,未免心神摇荡起来。

  八旗女子并没有汉人那种严酷呆板的贞节观念,她们自幼享有汉人女子想都不敢想的自由:不缠足,善骑射,能见客……而且,依照满族的规矩,叔叔娶寡嫂,伯父纳侄媳,姑侄几人同事一夫,这些在满族人眼中并不算过份,是习意为常的事情。远的不说,孝庄太后当初为妃时,就是与皇后姑侄二人事奉主子皇太极,而后她身为太后又下嫁给皇兄多尔衮……所以,在乌云珠看来,她对皇上的挑逗虽有些不安,但她决不会拒绝,甚至她心里还感到了一丝甜蜜!以前听人们说当今皇上如何年少英俊,如何仁厚聪颖,如何风流多情,乌云珠不知是真是假,现在看来,这些全是事实,皇上的确风流惆搅,多才多情,他就是与众不同!一父所生,他与博穆博果尔怎么就有天壤之别呢?

  “娘娘,请您下辇吧!”吴良辅亲手打开了轿帘,然后躬腰将手臂伸出,他的衣袖很长,手须得缩在袖笼里,手臂上搭着一条洁白的百绸巾,这是宫里的规矩。做奴才的可以给主子当“马橙子”,当“拐杖”,总之要做得恭恭敬敬,一丝不苟,而且还得眼急手快,这样才能讨主子的好。

  乌云珠扶着吴良辅的手臂下了便辇,这才发现宫里已经上灯了,大红的灯笼,橙黄的光线,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刚才乌云珠只顾想心事,这会儿四下一望,不由得有些诧异:“这里……不像是坤宁宫啊?”

  “娘娘,这是偏门,您进去就明白了。来,给娘娘照着路,您小心着点儿。”吴良铺的态度出奇的恭顺,口口声声的“娘娘”喊得乌云珠有些不自在。“这位公公,我是襄王福晋,您可不能随便乱喊的。”

  “嗻。”

  “也是,这宫里呀各座宫门都差不多一个样儿,都是两面绿瓦红墙夹两扇镶着许多铜钉的大红门,门外还立着一块雕龙照壁,门里一面雕花琉璃影壁,嗨,真把我给弄得晕头转向的。”乌云珠迈着轻巧的步子,随着大红灯笼的指引,缓步上了汉白玉的台阶。皇后召见,不论从国礼还是从家礼而言,她都要循规蹈矩,谨敬小心。

  “奴才恭候娘娘!”两名小太监跪在月台前迎候着,乌云珠一楞,忙说:“起吧,皇后娘娘等急了吧。”

  “不,是万岁爷等急了,这回儿他还急得团团转呢,生怕奴才们把事情给弄砸了!”

  “万岁爷?皇上……”乌云珠又是一楞,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你个狗奴才,满嘴胡言,看把襄王福晋吓的,快去,禀告万岁爷!”吴良辅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同时扶住了乌云珠,悄声说道:“娘娘,事到如今,奴才也就实说了。奴才是万岁爷身边的,奉了万岁爷的令以皇后娘娘的名义把您请了来,万岁爷有要事与您商量呢。”

  “不,不……”乌云珠突然从吴良辅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堂堂的当朝天子,与自己的弟妹有什么“要事”好商量的?况且还是黑灯瞎火的晚上?

  “乌云珠!弟妹快进来,朕等你等得好苦哇!”

  乌云珠浑身一颤,人像散了架似地摇摇晃晃。红烛下的天子福临浓眉漆黑,眸子射出了炽热的目光。

  “皇,皇上……”乌云珠话没说完便瘫软成一团,福临见状三步并做两步迎了上去……

  32.震惊朝野的风流史

  【顺治的弟弟死了。有人说,他是上吊死的。可为什么上吊,大概只有私幸过他妻子的顺治才清楚……】

  草原的金秋,水美羊肥,这是顺治皇帝举行“称狩大典”的最佳时节。正是鹿群繁殖的季节,母鹿怡然自得地吃着野果子和树叶,身子圆滚滚的,毛发油亮亮的。公鹿悄悄地靠了过去,“咕咕咕……”一阵接一阵地呼唤着母鹿,声音婉转而亲切,仿佛带有一丝请求的意味。母鹿起先不理不睬,但禁不住公鹿一声声亲切的呼唤,便瞪着一双大眼睛悄悄走向了公鹿……

  “好,这个机会正好,准备放箭!”草丛中身披鹿皮的福临低声命令着,随即张弓搭箭,准备一显身手。

  “皇上,手下留情!”同样披着鹿皮的董鄂妃伸手轻轻按住了福临的手。

  “怎么啦?”福临有些迷惑不解。

  “您看……它们多么恩爱呀,妾身实在是不忍心……”董鄂妃瞟着福临,脸色通红。

  “嘻!真拿你没辄!”福临看着爱妃一副娇羞的模样,索性丢下了弓箭,伸手揽住了董鄂妃:“乌云珠,你的心这么善良,这么温柔,朕能与你朝夕相伴真是三生有幸呀?”

  “这就是缘分吧。”乌云珠笑了,将脸埋在了福临的怀中,悄声说道:“当初妾身入选秀女时,满以为能入宫侍奉皇上,可谁知……嘻,真是好事多磨。”

  “唉,皇额娘的一句话就让你变成了我的弟媳妇,她这乱点鸳鸯谱,倒差一点让你我抱憾终生了。”

  “皇上,你看,那一对鹿跑远了!这一次,您又要两手空空了。”乌云珠脸上带着笑朝远处一指,福临无奈地摇着头:“唉,好不容易碰上一对发情的鹿,却又让你给放走了。嘿嘿,这会子朕也要发情了,作为对你的惩罚!”说完,不由分说地将乌云珠按倒在草地上。四处很静,方圆数里不见一个人影儿,只有穿黄马褂的侍卫们和穿红袍的御前太监们在远处悠闲地斗牌吃酒侃大山……

  顺治十年八月,顺治帝福临下旨废后,于是第一任皇后博尔济吉特氏降为静妃,移居别官。顺治十一年六月,顺治帝福临第二次大婚,豪华、隆重的典礼一点儿不亚于第一次大婚,可是新皇后孝惠章皇后的命运似乎并不比她的前任,同为博尔济吉特氏的她的姑妈强到哪里,新入宫的博尔济吉特氏两姊妹仍不过是被福临摆在后妃位置上的牌位罢了,以至于她们至死也无儿半女,这难道不是她们的悲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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