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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楚庄王之所以能够称霸天下,与令尹虞丘子的精心辅佐分不开。后来虞丘子年岁渐高,深感工作吃力,为不误国事,再三请求让位给年富力强的孙叔敖,他说:“臣过去虽做过一些有利于社稷民生之事,但如今年岁已高,耳聋眼花,精力衰退,疾病缠身,倘继续执政,对国事不利。倘臣长期留恋高官厚禄,即为自私自利;不荐举才德兼备之人,便是自欺欺人;不将自己的工作让给更适合者,非公正廉洁之举。如此心术不正之人,何能算作忠臣,大王又如何能继续信任之!故恳请大王恩准臣辞令尹而荐孙叔敖以代!”

  经多次交涉,庄王终于纳谏,任命孙叔敖为令尹。孙叔敖当令尹后,乐不忘忧,福不忘祸,凡事从正反两方面考虑问题。他生活俭朴,秉公执政,处事果断,颇得朝野内外的拥戴。虞丘子辞职后庄王尊其为“国老”,赐采邑若干,在楚德高望重。虞丘子有奴仆依仗“国老”之威,为非作歹,无故致死人命。孙叔敖面对这一棘手案件左右为难,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秉公而断,判处其死刑。虞丘子对此不仅毫无怨言,反而向庄王赞不绝口地说:“孙叔敖只讲国法,不徇私情,办案斩钉截铁,公平合理,不愧国之栋梁!……”

  庄王之后还有悼王,也是个开明的圣君,他重用吴起,进行变法,使楚一度“南收百越,北并陈、蔡”,“战于州西,出于梁门,军舍林中,马饮于大河”,成了仅次于魏国的第二强国。

  然而,楚国的历史并非章章光辉,页页灿烂,正因为有荒淫的灵王,无道的平王,无能的昭王,无主见的惠王,等等,如今才这般国贫兵弱,受尽了强秦的欺凌与侮辱。屈平认为,天下分争的最后结局必然是“定于一”,可是,由谁来统一天下呢?从目前形势看,齐国最富,楚国最大,秦国兵力最强,这三国都有统一天下的条件。我们既是高阳氏的后裔,自然希望由楚来完成这一伟大使命。如此说来,眼下的平寇抗秦斗争,乃是强楚之举,是统一天下的先声和序幕。

  平寇队的战士们能站在统一天下的高度,从富国强兵出发,进行训练,加以屈平以《孙子兵法》为基本教材,处处身先士卒,严格要求,不出半年时间,便成了一支攻之能克,战之能胜的精锐部队。

  屈平在北山的一棵大樟树上挂起一口青铜古钟,日夜派人放哨,发现敌情,就把钟敲响,敌人尚未进村,平寇队就布好了阵势,常常把小股秦兵杀得落花流水。秦兵吃了几次败仗,恨透了屈平,想方设法要来报复。

  公元前321年正月十五日,乐平里家家张灯,户户结彩,大闹元宵。屈平将平寇队召集起来,叮嘱夜间要多加小心,多派人巡逻,和衣而眠,武器枕于头下,一听见钟响,马上到香炉坪集合。

  后半夜,果有秦兵从北山袭来,屈平闻报,连忙唤来幺姑等敢死队员商量迎敌之计。屈平下令,今夜不敲钟,火速分头通知队员们集合。

  平寇队平时训练严格,个个动作敏捷,今晚又早有准备,一声传唤,各持长矛、大刀、渔叉等武器飞快跑来香炉坪集合。屈平作了简短有力的战前动员,他说:“秦兵欲杀我措手不及,我等将计就计,摆一个十面埋伏阵,让其有来无回!”随后一一作了部署,最后强调:不准说话,不准点火,箭傍弦,刀出鞘,我以鼓声为令。

  安排停当,屈平与幺姑等将战鼓隐于隔溪与读书洞相对的山丘上,等待秦兵闯进埋伏圈。

  元宵之夜,月明星稀,四周静悄悄的。秦兵摸进村子,鸡不叫、狗不咬,万籁俱寂,鸦雀无声。秦兵自以为得计,喜出望外,正欲砸窗破门,动手抢劫,忽听“咚咚”一阵鼓响,仿佛春雷滚动。“杀啊!”“冲呀!”平寇队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呐喊着杀向秦兵。秦兵顿时慌作一团,吓得抱头鼠窜——窜到东边,东边箭如飞蝗;窜到西边,西边寒光闪耀。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到处是平寇队,到处是渔叉和棍棒。经过一场激战,秦兵死的死,伤的伤,十去三四,余者丢盔弃甲,狼狈败退。

  退至村口,随着一阵鼓响,路旁又杀出一支人马,高叫:“休放贼寇逃跑!”平寇队员们似猛虎下山,蛟龙出水,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杀向秦兵,剖瓜切菜一般,只杀得秦兵屁滚尿流,鬼哭狼嚎,十去六七。

  余者拼命逃奔,一口气逃了十数里,回头看看,平寇队并不追赶,正欲坐下喘息,忽然惊魂动魄一阵鼓响,响声未落,数十支戈矛齐上,数百支利箭齐飞,秦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喊爹叫娘,被箭射死者,被矛戳死者,被刀砍死者不计其数,四五百人的队伍生还者无几。

  这一仗打得秦兵亡魂丧胆,一连数月不敢前来骚扰,楚之西北边境上的百姓过了近半年太平日子。

  天下大势毕竟是秦强楚弱,秦兵受此重创,岂能善罢甘休!一切俱在屈平的预料之中,半年后,经过充分的整顿和训练,秦兵便堂而皇之地前来报复。他们改骚扰偷袭为大张旗鼓的侵略进攻,并于发兵前派人给屈平送来了檄文,继而是最后通牒:七月十五日与屈平决一雌雄,将乐平里踏为平地!乐平里的乡亲们十分悚惧和不安,更为屈平捏一把汗。屈平却处之泰然,他还是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屈平并非盲目乐观,为粉碎贼寇的疯狂报复,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平寇队加强了训练,进行了多次模拟演习,构筑了许多隐蔽工事,拟定了十多个战斗方案。乐平里尽属山区,峰峦、河谷、溪流、山涧、湖泊、深潭,无所不具,纵横交错,地形复杂,敌人远道而来,深入异国他乡作战,地理不熟,纵有千军万马,英雄无用武之地,亦难取胜,故屈平满怀必胜的信心。

  乐平里有一个张维利,常去秦韩等国经商,做裘皮生意。此人利欲熏心,早为秦所收买,做了秦的奸细,秦兵的不断骚扰,与他有直接的关系。屈平组织平寇队之初便发现了这一秘密,对他早有防范。张维利的堂兄张维义,因先辈的财产分配而跟张维利结下了怨仇,彼此势不两立。张维义现为平寇队的教练,深得屈平的重用和队员们的拥戴。

  七月上旬,秦将忽怒尔赠张维利一车上等狐裘和一绝世女色,张维利叩头致破,涕泪纵横,对主子戴之若天,视之若父,决心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为了获取准确的情报,张维利厚礼造府登门,见了张维义长跪于地,痛心疾首,泣不成声。

  他说,你我乃同一祖父母之精血,本系兄弟手足,但数十年来,却一直心相背,情相离,令亲者痛,仇者快。这都是先严的罪过,他不该见利忘义,害死了同胞手足……张维利愈说愈伤心,以头触柱,痛不欲生。他表示,只要张维义肯饶恕其父的罪恶,不记前嫌,老兄比父,老嫂比母,他便尊张维义夫妻为父母。经商多年,他积攒了若干资财,今后张维义夫妇不必再下田劳动,由他供给,专享清福。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替父赎罪,若干年后大家能团聚于九泉之下,共享天伦之乐。对张维利的首次造访,张维义取不即不离的态度。随后张维利又来过几次,礼一次比一次重,情一次比一次真挚,态度一次比一次谦恭。张维义也许为情所动,为礼所感,渐渐变得热情似火起来,不出三五日,竟胜同胞兄弟,彼此形影不离了。

  七月十三日,张维义被屈平指挥他的平寇队五花大绑地拉上了屋梁,罪名是他里通贼寇;根据是他与张维利交往密切,出卖了平寇队的情报。张维义紧咬牙关,拒不招供,被平寇队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当晚张维利前往探伤,兄弟二人相抱悲哭,恨屈平入骨髓。

  七月十五日,秦兵果然来犯,规模之大,人数之多,声势之凶,前所未有,看来他们真的要将乐平里夷为平地。

  秦军来到乐平里,并不进村,而是兵分两路,一路东南,一路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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