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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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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还有这种杀手人才?”田光笑着说:“今年他几岁?” “十八岁了!”太子丹也微笑着回答:“门下客很少敢直视他的。” “从容不迫,杀了人若无其事,倒是刺客的好材料,不知道经过严格训练没有?” “这个丹就不知道了。能否将三人喊来,先生加以评鉴,足以当先生之眼者,请先生加以特别训练?” “先请来看看再说。” 太子丹要近侍传来三人。 三人鱼贯而入,先向太子行礼,而后向田光行礼,太子要赐坐,田光举手说:“不必,要他们三人跪在老朽面前,方可看得仔细些。” 三人脸上出现不悦神情,但看太子不反对,他们只得列出一排跪在老人前面。 夏扶高大勇猛,神情凛然。 宋意俊秀英挺,一介儒生样。 秦舞阳特别受到重视,田光对他打量的时间最长,田光直视他的眼睛良久,直看到里面有不耐的火光冒出来。田光笑了笑,突然大喝一声:“这些东西给老夫提鞋系带都不配,怎能算得上勇士?” 太子丹听他这一喝,不禁愕然,三名跪在前面的勇士人人都气变了脸色,碍于田光年老,太子又在面前,不便发作。再看太子都不敢就席位,而是跪坐在席位前面执晚辈礼,更不知田光是什么来头。 过了一会,太子丹才会过意来向三人说:“退下去吧,田光先生没有轻慢的意思,只是试试你们罢了。” 三个人这才脸色缓和,莫明其妙地退了出去。 “先生看怎么样?” “这三个人都不可用,”田光叹口气说:“真正勇者受到无故羞辱从不会发怒,所谓泰山崩于前,美人戏于侧,无故而加辱都能神色不动。这三个人一经突来无理刺激就怒形于色,不是勇之勇者!” “得不到上者只能求其次了,先生看三人中谁勉强可用?”太子丹不太服气地问。 “三人都不可用,刺秦乃涉及燕国及太子家存亡大事,不得勇之勇者,宁可不试!”田光斩钉截铁地说。 “三人都不可用,但丹愿听听先生对三人的评语。”太子丹仍意有未甘。 “夏扶血勇之人也,刚才发怒,面红耳赤,这种人遇事冲动,不够沉着;宋意脉勇之人也,发怒脸青,这种人遇事外刚内怯,处危险不能持久;秦舞阳怒而面白,骨勇之人也,虽然能沉着持久,但只能在熟悉环境如此,一到陌生环境就会不知所措!” “经先生这一说,岂不是无勇者可以刺秦了?”太子丹沮丧地说。 “太子需要的是神勇之人,”田光笑着说:“发怒而色不变者。” “何处可找到这种人?” “老朽眼下就认识一个。” 太子丹雀跃长跪言道:“在哪里?丹要亲自迎接!” “老朽忘年之交荆轲,此人可用,但不知他愿意否。” “但请先生介绍,丹当登门拜候。”太子丹有了希望。 “不需要,老朽会要他来拜见太子,外面人多口杂,太子主动去见他,会引起许多猜测,传到嬴政耳中,他会产生联想。” “这倒也是,”太子沉吟一会又说:“丹当以上卿待他。” “荆轲是慷慨悲歌之士,怀有亡国破家之恨,待遇他是不会在乎的。” 田光和太子再谈了一会荆轲的家世和为人,田光起立告辞。太子丹恭送至大门,笑着向田光说:“丹今天与先生所言的事,有关国家存亡,希望除荆轲以外,不要让别人知道。” 田光低头想了想,也微笑着对太子说:“好!” 5 荆轲、高渐离和屠狗者在一家酒楼上。 他们三人高据靠墙的一张席案,荆轲居中,高渐离在左,屠狗者坐在右侧。 高渐离年龄和荆轲相若,廿多岁,卅不到,但相貌清奇,身体瘦削,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 屠狗者则是蓬头乱发,脸上虬髯横生,看不出任何年龄,加上别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看到他每天在市集杀狗卖肉,大家都叫他屠狗者。 荆轲等三人是在酒肆中认识,意气相投,酒量也差不多,都是喝一杯脸红,三杯下肚就有点微醺。带着酒意高谈时事,谈到悲惨处荆轲高歌当哭,高渐离击筑伴奏,屠狗者拍案相和,更伤心时,三人紧拥在一起,放声哭成一团,旁若无人。 他们几乎每晚都会到这家酒肆,别人全当他们是发酒疯,但因高渐离筑技出神入化,令人一新耳目,荆轲善歌,教人听了荡气回肠,余音绕耳三日不去,所以到了晚餐时分,这家酒肆天天客满,全都是为听高渐离击筑和荆轲唱歌而去的,只要他们一天不去,酒肆生意立即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所以他们虽然是吵闹了一些,酒肆女主人却希望他们天天来,只要三天不来,她就会派小童到田光家里去请。女主人乃是个年轻寡妇,长得颇有姿色,好事之徒就传出女主人爱慕荆轲的英俊潇洒,一日不听他唱歌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同时每天吃喝都是免费,不然荆轲来燕三年,认识高、屠两人也两年有余,哪来这多的闲钱每天上酒肆大吃大喝。 殊不知荆轲出身卫国官宦世家,自小父母身亡,家产甚丰,喜爱读书击剑,曾以治国之术游说过卫之君,但卫之君不能用,其后秦伐魏,将魏国某些地区连同卫国改为秦的东郡,而将卫之君迁到边疆野王去。 所以他流亡出来,意图游说诸侯抗秦,以便复兴卫国,随身带了不少金玉珠宝,再怎样吃喝,也吃喝不垮他的。对市井传言,荆轲毫不在意,只是置之一笑,他依然每天同一时间,在同一靠墙席案,和同样的两个人喝酒。 今晚有点特别,三人既不唱歌击筑,也不高谈痛哭,只是闷着喝酒,三人没喝多少,却都有了六分酒意。 想听他们唱歌击筑的客人等了许久,全等得不耐烦,餐罢会帐走了,整个酒楼只剩下他这一桌客人,女主人干脆要小童关了店门自己也带着酒上楼,频频向三人劝起酒来。 三人喝了相当时间,高渐离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首先开口说:“屠狗兄这次去齐,不知何时回来?” “没有归期。”屠狗者喝了一大口酒。 “难道舍得我等两年多来的相聚?” “舍得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就是舍得。”屠狗者吃了一大块狗肉。 “我听不懂屠狗兄话中的玄机。”荆轲也夹了一大块狗肉放在嘴里大嚼。 “因为有舍不得才有所谓舍得,反之亦如斯!”屠狗者仍然在打哑谜。 “不知屠狗兄此次去齐,居住何处?”荆轲又问。 “只在彼山中,云深不知处!”屠狗者正色答道。 “难道要住在泰山顶上?”高渐离笑着说。 “处处白云处处家,临淄红尘当故乡!”屠狗者长吟。 “我明白了,”荆轲笑道:“屠狗兄还是要回临淄市井隐居。” “尽打哑谜,你们烦不烦?”高渐离执起敲筑的竹捶轻敲了几下,调整了一下弦,对荆轲说道:“荆卿,有酒有肉不能无歌,你唱歌,我来伴奏,也为屠狗兄壮壮行色!” 高渐离先敲了一段过门,荆轲随着曲子即兴唱出—— 今夕何夕兮, 离情依依, 别离无再聚兮, 怎当未离, 白云处处兮, 皆为尔家, 我心悠悠兮, 何从何去? 屠狗者自怀中抽出一把杀狗的牛耳尖刀,拍案相和—— 尔舍不得兮, 我却舍得, 无常人生兮, 聚散难测, 凡事舍得兮, 免却烦恼, 舍得舍得兮, 聚散无别! 三人正弹唱得高兴,忽然楼下冲上一人,人未到声音先到:“老子想喝酒找不到人招呼,你们却在楼上鸡猫子乱叫的吵人!” 女主人连忙站起去接待,可是一个彪形大汉已冲上楼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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