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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朝鲜国王认为此举使朝鲜“无兵而有兵,无械而有械,用为保邦制治之本”。李鸿章还应朝鲜国王之请,代聘前驻津德国领事穆麟德前往襄助海防商务,并选派马建常伴往联络商办。翌年6月根据中朝水陆贸易章程,李鸿章奏派道员陈树棠充任驻朝商务委员。

  “壬午兵变”后,日本政府加紧针对中国的扩军备战,并在朝鲜培植亲日势力。1884年12月日本策动以金玉均为首的开化党发动政变,劫持国王,组成亲日政府,宣布“废止朝贡虚礼”。史称“甲申事变”。一时人心汹汹,声称“将入宫尽杀倭奴”。保守派大臣金允植等亲至清军驻地,“匍匐辕门,抚告哀衷”,请求援助。时吴长庆已奉李鸿章之命,率庆军3营撤回辽宁驻札,留驻汉城的庆军3营,由记名提督吴兆有统带,袁世凯受命为总理营务处,会办朝鲜事务。吴、袁一面联衔上书李鸿章,要求派兵援护;一面随机应变,率兵攻入王宫,击败日军和开化党,救回被劫持到宫外的国王,恢复保守派政权。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自焚使馆,狼狈回国,金玉均等也亡命日本。

  直到12月10日李鸿章才通过丁汝昌得知“甲申事变”的消息,“殊为骇诧”。他一面电令驻日公使黎庶昌“速探,设法劝息”;一面电告总理衙门,认为“日谋叵测,明系乘中、法有事,寻衅图朝,恐祸更烈于越南”,主张南北洋派舰驶往朝鲜,进行弹压,并派大员驰往查办。12月16日清廷决定“目前办法,总以定乱为主,切勿与日人生衅”,遂派吴大澂“乘轮督队迅往,确查酌办”。当时日本政府中,出现了和战之争。文多主和,武多主战。日本内阁考虑到日本军事力量尚非清军之敌,所以决定暂时维持和局,加紧扩军备战,再图大举。

  1885年2月日本派伊藤博文为全权大使、陆军中将西乡从道为副使前来中国谈判。其时中法战争尚未结束,一时谣诼纷纷,多以为日本会乘机要胁,提出苛刻要求。新任驻日公使徐承祖电告李鸿章:伊藤等“来华议事,闻要求数端,惟欲我惩在朝武弁并中日撤兵二事为极要。”前者意在将罪责转嫁给中国,后者企图清除日本侵朝的障碍。清廷任命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伊藤等“在津商议事务,毋庸令其来京”。4月3日中日谈判开始在天津举行,中心议题是惩办在朝武弁和中日撤军问题。伊藤始则要求中国单独撤军,继而表示中国如肯撤军日军也可商撤。李鸿章起初答以“中国留兵在朝并非多事,似与日本无涉”,接着主张中日同时撤军,但又企图取得日本承认中国对朝鲜的派兵权。他对伊藤说:

  我有一大议论,预为言明,我知贵国现无侵占朝鲜之意,嗣后若日本有此事,中国必派兵争战;若中国有侵占朝鲜之事,日本亦可派兵争战;若他国有侵占朝鲜之事,中日两国皆当派兵救护。缘朝鲜关系我两国紧要藩篱,不得不加顾虑,目前无事,姑议撤兵耳。

  李鸿章本欲保留中国的派兵权,但却无意中承认了日本享有同等的派兵权。伊藤喜出望外,立即声明:“与我意相同”。

  此后,李鸿章虽然力主中国有保护朝鲜的义务和单独派兵援助朝鲜的权利,但却遭到伊藤的坚决反对和引起伊藤关于两国共同派兵权的反要求。李鸿章无奈,便向清廷请示。清廷表示:

  撤兵可允,永不派兵不可允。万不得已或于第二条内无干句下添叙“两国遇有朝鲜重大事变,各可派兵,互相知照”等语,尚属可行。

  伊藤在谈判中,还根据竹添掩饰自己罪行的报告和所谓日本被难商民的口供,提出惩处清军统将和偿恤难民的要求。李鸿章则凭藉袁世凯、陈树棠的报告、吴大澂的调查和朝鲜国王的咨文,指明竹添应负全责,议处统将、偿恤难民之事,“一非情理,一无证据”,坚不允从,惟答以个人名义,“行文戒饬”,“俾得转场完案”。

  4月18日李鸿章与伊藤签订中日《天津条约》,主要内容是:四个月内,中日军队均自朝鲜撤回;中日两国均勿派员在朝鲜练兵;朝鲜若有重大变乱事件,彼此出兵先行文知照,事定即撤回。

  这个条约虽然暂时解决了“甲申事变”所遗留的中日之间的问题,但却由于日本获得与中国同样的向朝鲜的派兵权,这就无异于把朝鲜置于中日“共同保护”之下,以致成为甲午战争的伏机。可悲的是,李鸿章并没有看到这一点,反而沾沾自喜。他对清廷说:

  今既有先互知照之约,若将来日本用兵,我得随时为备,即西国侵夺朝鲜土地,我亦可会商派兵,互相援助,此皆无碍中国字小之体,而有益于朝鲜大局者也。

  当然,经过谈判,李鸿章对伊藤有所认识,并进而指出防日之必要。他致函总理衙门说:

  该使久历欧美各洲,极力摹仿,实有治国之才,专注意于通商、睦邻、富民、强兵诸政,不欲轻言战事,并吞小邦,大约十年内外,日本富强必有可观,此中土之远患,而非目前之近忧,尚祈当轴诸公及早留意是幸。

  后来中日关系的演变,证明李鸿章不幸而言中了。

  “甲申事变”后10年间,日本和欧美列强对朝鲜的争夺日趋激烈。英国想借日本之力箝制俄国,纵容日本向朝鲜伸展侵略势力。俄国则有意同中国拉关系,以与英、日抗衡。日本一面在国内专心扩充军事和经济实力;一面采取比较隐蔽的渐进的方式,扩展在朝鲜的侵略势力,比如借助美国影响朝鲜的内政外交,图谋控制朝鲜的工商业,利用清政府抵制俄国南下等。

  当时中国朝野围绕对朝政策问题,争论不休。1884年袁世凯向李鸿章建议:莫如趁朝鲜“民心尚知感服中朝,即特派大员,设立监国,统率重兵,内治外交均代为理,则此机不可失。”有人附和袁氏意见,主张废朝王,设监国。但是,李鸿章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实行这种改变中朝传统关系,用类似西方殖民体系的办法对待朝鲜的主张,必将导致列强的干涉和中朝关系的恶化,使中国陷于进退维谷之中。

  在此期间,还有人鼓吹朝鲜中立。首倡此议的是德国驻朝鲜署使。1885年初德国驻朝鲜署使建议“照泰西成法”,由中、俄、日互相立约,“永保朝鲜”,其他国家之间一旦发生战争,“不得借道于朝鲜国。”李鸿章看到这个建议后,怀疑德国署使“与日人通谋”,蛊惑朝鲜,因而拒绝接受。1886年中国驻俄公使刘瑞芬写信给李鸿章,提议中国对待朝鲜,如“能收其全国改为行省,最为上策;其次则邀同英、美、俄诸国,共相保护,不准他人侵占寸土,则朝鲜已可幸存。不然恐衅生仓猝,为他人所攘夺,后患更不可言。”李鸿章反对将朝鲜改为中国行省的所谓“上策”,认为“联络英、俄保护朝鲜,可称老谋深算”。他将“此意转达总署请示”,希望得到支持。不料总署答复说:“朝鲜为我藩属,求邻国保护,不合体例”,他表示“失此机会,殊为可惜”。

  既然不能使朝鲜中立化或在朝鲜设立监国,清廷和李鸿章便采取加强控制朝鲜内政外交的干涉政策,以期巩固中朝“宗藩关系”,抗拒列强的侵扰。清廷根据李鸿章的建议,把“壬午兵变”后软禁在保定的闵妃集团的政敌大院君送回朝鲜,企图利用大院君钳制朝鲜宫廷;并任命袁世凯为“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代替原驻朝商务委员陈树棠。李鸿章推崇袁世凯“才识开展,明敏忠亮”,堪任斯职,并特意在其头衔上增加“交涉”两字,“略示预闻外交之意”。他还致函朝鲜国王,吹嘘袁世凯在朝有“扶危定倾”之功,暗嘱以后遇有“内治外交紧要事宜”,应“随时开诚布公,与之商榷,必于大局有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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