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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日本是中国的近邻,1871年中日立约,揭开了近代两国关系的序幕。日本自1868年明治维新以后,逐步地走上了资本主义发展道路。“日本资本主义在一登场的时候,就扮演了帝国主义的角色。”日本政府扬言要“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并制定了征服中国、统治亚洲,争霸世界的所谓“大陆政策”,开始把侵略触角伸进神州大地。

  1870年7月日本政府决定遣使来华议约,从而导致了中日双方有关立约的交涉。9月日本政府代表、外务权大丞柳原前光一行到达天津。柳原一面会见三口通商大臣成林,陈述订约通商意愿,面呈外务卿致总理衙门的公函和日方草拟的约稿;一面设法诱使李鸿章出面斡旋。10月2日,柳原拜访李鸿章,声称中日两国正在遭受西方列强的欺凌,有着相似的命运,“实有迅速同心协力的必要”。当时虽然日本根本无意联合中国抗拒西方列强,但是柳原所抛出的中日“同心协力”的诱饵,却使李鸿章“大为动心”,以致萌发了“联日”的念头。

  李鸿章在接见柳原的第二天,就致函总理衙门,通报柳原谈话内容,并指出“日本距苏浙仅三日程,精通中华文字,其兵甲较东岛各国差强,正可联为外援,勿使西人倚为外府”。总理衙门起初以“大信不约”之意,准许日本通商,而不准其立约;后因受到李鸿章的影响,并担心日本倘若请求英、法居间介绍,“不允则饶舌不休,允之则反为示弱”,因而再次照会柳原,允许日本于明年特派使臣来华,“会议章程,明定条约,以垂久远而固邦交”。柳原见计得售,即雀跃就道,经由上海归国。

  当然,在清朝统治层中,看法并非一致。安徽巡抚英翰以日本吁请通商,恐贻后患,殷殷以杜绝为请。总理衙门觉得英翰言之有理,12月清廷特地将英折寄发疆臣,征询意见。1871年1月李鸿章先后致函总署和上疏清廷,力陈中日立约通商之必要。他把日本过去无力侵华视为“安心向化”,把日本现今企图效法列强勒索中国说成“情理所有之事”。他认为日本自从与西方列强定约通商以后,大量购买机器、军舰,仿造枪炮、铁路,派人出国学习科学技术,“其志固欲自强以御侮,究之距中国近而西国远,笼络之或为我用,拒绝之则必为我仇”,因而应在日本“纳款”之时,“推诚相待,俯允立约,以示羁縻”。将来中日两国“情谊日密,耦俱无情”,倘若中西关系一旦有变,日本就“不致为彼族勾结,且可联东方形势。”

  李鸿章以为只要允许日本立约通商,就既能防止日本侵犯中国本土和邻邦,又能联合日本形成东方防线,以抵御西方的侵扰。当然,这只不过是李鸿章昧于日本和国际大势而产生的幻想。李鸿章在复奏的第二天,就写信给曾国藩,向他通报总署动向,并将自己与总署“来往信稿钞呈,以备采择”。曾国藩“采择”李氏意见,上疏陈言。清廷赞赏曾、李看法,指示李鸿章事先作好与日本代表谈判的准备。李鸿章也认为日本是中国近邻,“既议通商,稍有不慎,易滋后患”,因而督饬江苏臬司应宝时、天津海关道陈钦详细研究日本与西方列强订立的条约,总结中国与西方列强交涉的教训,另拟两国修好条规、通商章程。

  1871年7月,日本政府代表、大藏卿伊达宗诚同清政府代表李鸿章在天津开始中日立约谈判。当时双方分歧很大,而争论的焦点则是应否援照中国同西方列强所订条约的成例,允许日本在中国内地通商和享受片面最惠国待遇问题。日方认为中国既然允许西方列强内地通商和利益均沾,那么对日本就“只可画一,不可特异开例,自破条规”。清方则表示:日本与中国相距较近,中国“不能有来无往”,中日立约断不能与“西约”尽同。清方拒不允许日本内地通商和利益均沾,“原为渐次挽回各国条约张本”,为修改同西方列强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准备条件,因而用意不为不深。李鸿章先让应宝时与伊达副手柳原前光反复辩难,继而亲自会见伊达,“面加剖断”,“以绝其观望之心”。伊达“翘然自负”,盛气凌人。

  李鸿章本来就有虚骄之气和轻日心态,伊达的蛮横无礼,使他极为反感,他乘伊达“措语罅漏”,抓住把柄,声色俱厉地进行反驳。当时日本尽管野心勃勃,但毕竟羽毛未丰,缺乏足够的实力迫使清政府就范。经过多次谈判,双方终于在9月13日签订了中日《修好条规》和《通商章程》。这个条规和章程同前此清政府与西方列强历次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相比,是较为合理的,反映了清政府同日本修好的真诚愿望和中日双方对等的地位。条规和章程没有写入最惠国条款;规定双边享有领事裁判权;互相承认协定关税;两国裔民准在对方指定的通商口岸贸易,但不得进入内地;两国商货进入对方口岸,均照对方海关税则定税。

  日本政府对条约内容表示不满,并于订约的第二年派遣柳原来华要求修约,特别是要求取消两国遇事调处条款和清政府在日本口岸对本国商民的领事裁判权。李鸿章认为日本“狡黠可恶”,决意“坚守前议,不稍松劲”,始则拒绝接见,继而面加驳斥,并复照日本外务省,表示“两国初次定约,最要守信,不能旋允旋改”。日本政府鉴于李鸿章态度坚决,成约不可再改,便于1873年2月派外务卿副岛种臣来华,“想在批准交换修好条规而外,更解决台湾问题”,即窥探清方虚实,寻找借口,以便武力侵占中国领土台湾。

  4月30日,李鸿章与副岛种臣正式交换了中日《修好条规》和《通商章程》批准书。次日,副岛专程拜访李鸿章,李鸿章对副岛也优礼相加,双方“畅谈半晌”。副岛痛言领事裁判权有害于国家主权,宣称已派岩仓“赴西洋更议”,但“能否议改,尚不可知”。李鸿章对日本的作法深表赞赏,“极力怂恿”,并希望日本一旦改约成功,务请“随时照录斩约知会”,以匣效法日本修改中国的不平等条约。

  在中日议约过程中,李鸿章虽然力图设法防止日本“侵越属疆”,但对日本觊觎中国领土台湾的野心却缺乏应有的警惕。副岛派柳原前光到总署质问中朝关系和台湾高山族人误杀琉球遇难船民之事。总署毛昶熙正言声明,台湾是中国领土,琉球是中国藩属,“属土之人相杀,裁决固在于我”。“杀人者皆属生番,故且置之化外,未便穷治。”居心叵测的柳原则表示:“生番害人,贵国舍而不治,是以我邦将查办岛人。”虽然总署将上述问答情况通报给了李鸿章,但是李鸿章在接见路经天津回国的副岛等人时,却未提及此事,拆之以理,反而听信闽人游击吴世忠关于高族“赶捷强狠”,英、美“屡发兵船注剿失利”,“日本力更不逮,断无能为”等语,认为所言似属有理”。

  及至1874年日本“违约称兵”,入侵台湾,李鸿章才如梦初醒,发觉受骗上当,但为时已晚矣。1874年4月日本政府设立台湾事务局,以大隈重信为长官,在长崎设立侵台军事基地,以陆军中将西乡从道为台湾事务都督,负责指挥军事,发兵3000余名图谋从台湾南端下手侵占台湾东部。美国从人员、船只上支持日本,企图利用日本军阀的刺刀,实现侵略台湾的野心。5月日军在台湾琅登陆。清政府获悉后,一面向日本提出抗议,一面派沈葆桢为“钦差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令其“带领轮船兵弁,以巡阅为名”,前往台湾“预筹布署”。

  李鸿章认为台湾全境(包括“生番”住地)均属中国领土,明确表示反对日军人侵,主张通过交涉与备防逼使日军撤退。他向清廷提出应当采取的两项对策,即第一要求美国遵照“万国公法”撤回援口人员,严禁商船帮助日本运兵;第二要调派得力陆军数千,即用轮船载往凤山、琅附近一带择要屯扎,如果日军擅自登岸,“一面理谕情遣,一面整队以待”使敌人无隙可乘。李鸿章在得知沈葆桢出防台湾的任命后,致函祝贺,并奏调驻防徐州的淮系提督唐定奎部铭军枪队6500人由轮船分批航海赴台,“稍壮声援”。还令津沪各机器局失烬现存炮械军火陆续解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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