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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这种条件也为李、左二人战略主张趋于统一提供了物质前提。自从5月上旬运水陡涨以后,左宗棠看到“圈制”有了地利保障,就转而表示赞同,他致函李鸿章解释说:“圈制一策,实制捻良图,惟从前减河未注水时,地段太长,需时又久,弟不能无疑。见(现)在捷地闸开,工程既省,自兴济以南东岸居民均移西岸,正可用民力筑堤自保,而以官军协守,腾出各军剿贼”。左宗棠在同意“圈制”的同时,仍然主张腾出一定的兵力用于“追剿”。李鸿章也凭藉地利条件,压缩河防兵力而用之于“追剿”。

  这样,李、左二人的意见便趋于一致。李鸿章在写给官文的信中说:关于“圈制”之策,今“季帅俯查众议,似亦首肯”。5月21日李、左在德州桑园会见,“晤商甚为投契”。李、左意见的统一,对于直东战场指挥权的统一,具有决定性意义。因为在直东战场的清军中,以李、左所部为两大主力,其他大员实际掌握的兵力都瞠乎其后。李、左二人意见的统一、行动的配合,也就决定了战略大势,其他大员只得附而从之。象官文、丁宝桢、英翰等人都明确表示赞同李鸿章的战略部署。唯有奕譞“力辟长围之说”,但清廷却不以为然,上谕明确肯定李、左的意见,令其“酌度筹办”。由于实施了“划河圈地”、“且防且剿”战略,使清军在直东战场取得战略主动。

  捻军试图突破清军河防不果,而在包围圈内又无法摆脱清军围追堵截,只好被动地奔突,最后进入山东北部。李鸿章不失时机地“缩地围扎”,在马颊河与徒骇河布防,把捻军压迫在其间的高唐、商河、惠民一带的狭长地带,并配合地方当局“查圩”,致使捻军陷入绝境。8月张宗禹率部突围,南下到达山东茌平境内,不料徒骇河水陡涨,猝遇清军阻击,全军覆没,张宗禹不知去向。清廷论剿捻功,李鸿章赫然居首,赏加太子太保衔,并荣升协办大学士。曾国藩闻讯,颇感自豪和欣慰,特地致函李鸿章,表示热烈祝贺,并大肆吹捧李鸿章的所谓忍性和德力,说“自去秋以来,波澜迭起,疑谤不摇,宠辱不惊,卒能艰难百拆,了此一段奇功,固自可喜,德力尤为可敬!”

  然而,左宗棠的反应却有所不同。左宗棠本以剿捻之功,赏加太子太保衔,并交部照一等军功议处。但他忌恨李鸿章,“不以淮军歼贼为然,多方搜剔”,既为从陕西进援京畿的部将刘松山争功,“伸秦师而抑淮勇”;又怀疑李鸿章关于张宗禹投水自杀的说法,督军四出搜捕。左宗棠的所作所为,触怒了李鸿章,双方关系进一步恶化。李鸿章致函曾国藩,公然以所谓奸臣曹操影射左宗棠,说“此次张捻之灭,天时地利人和实兼有之,祗一左公龁到底。……阿瞒本色,于此毕露,不知胡文忠(胡林翼)当日何以如许推重也。”

  第四章 富强相因

  §移督直隶

  李鸿章指挥淮军镇压了捻军,用贫苦人民的鲜血换得了太子太保、协办大学士的头衔,按常理,似应感到欣慰,但事实上恰恰相反。他具有丰富的政治经验和历史知识,懂得以慈禧为首的清廷对于自己是既倚重又压制,随着捻军的溃败和淮军的势盛,必将加剧自己同清廷的紧张关系。清廷把直隶和两江这两个关系南北大局的总督桂冠,分别授予“剿捻败将”曾国藩和“威望过轻”的马新贻(字谷山),谕令自诩为“剿捻功臣”的李鸿章来京陛见,并催促因“剿捻”而进入近畿的淮军撤回黄河以南。凡此种种,使李鸿章切实感到清廷疑忌之深和自身处境之险,因而决意仿效湘军攻陷天京后曾国藩的做法,裁兵自敛,持盈保泰。他一面奏请陆续裁撤淮军;一面向朋僚表露“撤军归农”之意。他致函马新贻说:

  弟为养此军,平中原之贼,而冒中外之不韪,吴人之怨,今幸句当已了,撤军归农是吾素志,此后扁舟垂钓,不复与闻军事,可告无罪。或谓宜留骁健,以备后患,滌相亦请留二万余人,未知主人翁能不惮烦否?所谓“撤军归农”云云,实际上是李鸿章对清廷玩弄的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他既想保留淮军精锐,又欲巩固已有权势,并没有放弃军权、退隐山林之意。后来他致函挚友郭嵩焘说:“鸿章于捻平时,亦欲抽身,踌躇四顾,无可与言,姑就疆事,与为委蛇。”

  1868年10月5日李鸿章抵京入觐。他在北京逗留将近一月,首次拜谒慈禧和同治,被赐予紫禁城内骑马如仪。他还访亲问友,会见军机大臣奕䜣、文祥、宝等权贵。他向当轴陈述了自己对国事的看法,进言“军国以一事权为要”,并推崇郭嵩焘“通达夷务治体”,“请召用京秩为宜”。他还进一步了解了清廷核心人物的心态及其对淮军和曾国藩的意向。他致函丁宝桢说:“内意虑左帅难了西事,欲留敝军以作后劲”。他通报曾国藩说:“侧闻天语,留待撤军议定再行北上。枢廷自恭邸以次,皆属鸿章赴金陵劝驾,并商筹善后各事。……内意必欲吾师坐镇畿疆,入都后必有不可中止之势,望预为筹备。”

  从这些信件中可以看出,清廷决意让曾国藩议定撤军事宜,然后移督直隶,并令李鸿章保留部分淮军,以备“助左平回”。11月1日李鸿章出京南下,沿途照料各营,直至12月9日始抵南京,曾国藩亲自出城迎接。李鸿章与曾国藩、马新贻会筹淮军撤留事宜,决定裁遣马步50营,藉以缓解清廷疑忌:并以“中原甫定,南北尚有伏莽,百战劲旅必须酌留镇压”为由,奏请保留75营,其中铭军20余营留防直鲁交界,以备曾国藩履任后调遣,庆、勋两军20余营驻防江苏,交马新贻调遣;自带郭松林武毅军、周盛传盛军和亲军枪炮队等19营赴鄂,以资钤制。后因潘鼎新回任山东藩司,留鼎军7营分防鲁境。经过“剿捻”战役,淮军防区从江苏一省而扩展至苏、鄂、直、鲁四省。直、鲁为畿辅重地,苏、鄂为财富之区。淮军酌留精锐3万,并获得优厚地理条件,从而为李鸿章淮系政治势力的膨胀奠定了基础。

  南京会商之后,曾国藩启程北上,就任直督;李鸿章始则返乡省亲,继而于1869年2月抵达武昌,接任湖广总督。起初他因“诸务生疏”,“尘牍山积,殊形竭蹶”,甚至无暇给“四方旧好”“一通尺素”。后来他更为淮军的衰败而焦虑不安。刘铭传、潘鼎新、郭松林及其所部,是淮军的主力。李鸿章说:“吾军惟三君为大枝,诸将以三君为最大且老也”。然而除郭松林外,刘、潘二人却相继辞官,刘氏拒赴直隶提督之任,潘氏不愿奉旨赴左宗棠军营差遣。李鸿章致函曾国藩说:“近来淮将暮气颇深,纷纷乞退,鸿章忝窃虚誉,每惧兵事不得脱身,旧部日渐零落,势难再兴,致负期许。”

  正当淮将纷纷乞退之际,李鸿章奉命入川查办四川总督吴棠被参案。云贵总督刘嶽昭参幼吴棠赴任扰索、收受属员规礼、卖缺卖差、调济私人、收受滇抚差官馈贻。李鸿章深知吴棠“圣眷颇隆”,查办“殊难下手”,因而始则磨磨蹭蹭,6月29日接到命令,8月9日从武昌动身,10月22日才抵达成都;继而草率结案,11月6日就奏上《查复吴棠参案折》,说所参各节,均属空言,在籍绅士僉称吴棠善政宜民。李鸿章曲意包庇吴棠,正中慈禧下怀,致使被告蒙混过关,而原告却受到申斥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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