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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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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非常惊讶:这不是平级调动吗?更令人惊讶的是对庆成等人的处理。嘉庆帝谕者曰:“庆成本应按罪流放,抄查家产本应照例入宫,但念庆成之曾祖孙恩克,曾于国初著有勋绩,又有公主下嫁伊家,其祖王福,亦曾任御前侍卫。今庆成虽因带兵不力,得受馈送得罪,但念伊从前打仗,曾经得伤,朕法外施恩,将所抄财产,赏还其家,著令庆成仍在军中效力,若今后吏部奏闻其有所改变,仍可升援,但观其今后所做所为耳。” 对永保的处理也大体如此,先是“该”如何如何,后是“但”如何如何。 朱珪的客厅里来了几位学生和贵客,真是高朋满座,盛客如云。来的有他的得意门生洪亮吉、张惠言;他的朋友、同事刘权之、王杰、董浩等朝廷几位重臣。这些人中,数洪亮吉和诸人的关系最特殊。洪亮吉是乾隆时期刘权之、朱珪和王杰三人的门生,又做过刘权之和王杰的幕僚,乾隆时中进士后,受王杰推荐,在翰林院任编修,以后辞官回家。和珅被诛后,受朱珪推荐充实录馆纂修官,不久又奉旨教习已未科庶专士。洪亮吉于嘉庆三年在翰詹诸员的考试中,以一篇《征邪教疏》而备受乾隆帝的赏识,同时受嘉庆的盛赞,他也因此而名扬天下。现在,他的几位老师都是皇上的亲臣近臣权臣,那前途是无可限量的。 可是,与以往不同,洪亮吉在今天对其几位恩师却并不怎么特别的恭敬。谈话没有多久,洪亮吉道:“几位恩师都是朝中重臣,可谓一言九鼎,皇上对几位恩师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可是却为什么见皇上倒退踏步而无动于衷呢?” 王杰道:“亮吉不要如此无礼,说话要有根据。” 洪亮吉道:“很明显,皇上失于过仁,对最近的几个大案,处理的过于宽容,这不是纵容枉法贪污,又回到先皇的老路上去了吗?” 朱珪道:“天子当以宽大得民。” 洪亮吉道:“老师仁爱宽大之说,学生也很赞同,但却不能因宽而懈怠了国法,特别是吏治腐败积重难返的形势下。当年康熙帝失之过宽,以致贪吏横行,雍正帝则雷厉风行,该杀就杀,该杀多少就杀多少,官场上一度弥散的种种歪风邪气真的给‘杀’住了,震摄住了。乾隆帝早年宽严并用,刚柔相济也很得体,但晚年和珅擅专,遂使世风日下,腐败公行。如今,世风刚有好转,皇上又无端无原则地宽宥,学生以为,贪污腐败之风不久就会重新燃起。” 张惠言道:“学生也同意北江兄的高见,倒以为老师的‘天子当以宽大得民’的说法不妥。国家承平百余年,至仁涵育,远出汉、唐、宋之上,吏民习于宽大,故奸孽萌芽其间,宜大伸罚以肃内外之政。” 朱珪道:“天子当忧有过大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犯点过失就置之于死地,岂不施法太苛乎?” 张惠育紧接着道:“庸猥之辈,悻致通显,败坏朝廷法度,惜全之当何所用?” 洪亮吉道:“败坏朝纲,贪污受贿,岂能是可宽可饶之过!从前的、先辈的功绩乃至微劳,岂能作为罪过的抵当品!” 王杰道:“我也担心皇上若这样的宽容下去,不肖之徒,又会生侥幸心理。” 洪亮吉道:“更何况现在的风气好转只是表面上的,最起码说并没有从根本上转变。就如那个桐城人汪志伊,由县令迁升到福建巡抚的位置后,竟乘一辆破牛车,穿着破烂衣服、带三个仆从来京觐见皇上——这不显然是沽名钓誉吗?那纯粹是做给皇上看的,至于他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样,还说不清楚。” 朱珪道:“既然如此,你们可以举荐忠心事国,才高志雅之士。” 张惠言道:“应当进内治官府、外治疆场之人。” 洪亮吉道:“各位老师现在都是朝中重臣。学生以为若不继续置换——大幅度的置换官吏,不根本改换官吏队伍,整顿吏治则是一句空话,以上的意思,老师何不奏明皇上?” 揭出胡齐崙的同时,代理四川总督魁伦奏称四川军营人员营私牟利,交结应酬,串通一气,使兵了粮饷不能及时发给。嘉庆帝看奏后遂谕曰:“湖北支用军需为数尚少,已有如此严重弊端,胡齐崙竟挪用几万两,其余任意开销不明;四川军需比湖北多好几倍,副都统福宁系四川总办粮务大员,过去曾送贿和珅,其挪用贪污侵蚀,必更甚于胡齐崙,着即将福宁解任质审,第一紧要之事,系审讯经略大臣勒保,其次即严查福宁经手饷银。” 福宁接旨被罢官后,心想:“我不能落个胡齐崙式的下场:自己被毙了,那些大员仍然逍遥自在。何况看皇上的心理,牵涉的人数越多,牵涉到的人物越大,特别是牵涉到的满州官员越多越大,皇上就不会怎么处理了。不仅胡齐崙一案只绞杀胡齐崙结束,而且两淮盐政征瑞所贪之数是胡齐崙的十倍也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惩治,只是削官训戒,以后还有复用的可能——他是满州官员,现在我首先把勒保给扯出来,看皇上如何处置。” 于是福宁向皇上奏曰:“勒保军月饷十二万两,比他路军饷多,但所剿灭贼匪却有增无减,这都是勒保疏于剿贼的结果。” 这一招果然很灵。嘉庆帝接到福宁的奏折后踌躇起来,他想,胡齐崙一案已几乎涉及了所有的带兵大员,我只绞杀了胡齐崙,其余人等从宽处理。为此,从军机大臣王杰到一些詹事。对此都意见很大,更有的上奏指责朕:为什么连明亮、德楞泰等人的名字提也不提。如今,四川军需的案子审理下去,看来会涉及到更多的人,若这样一路揭下去,打下去,军队岂不是换个底朝天?一时到哪里能找到这么多的领兵将帅及地方大员?不如对他们示以宽育,使他们倍加感奋,歼贼立功;若能知错立功,就予以奖励,若仍有贻误战机、费靡军需者,严惩不贷。 嘉庆帝于是诏令魁伦到达州视察军事,印证福宁所奏勒保事是否属实。 魁伦接到谕旨后,觉得皇上对此案有点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的感觉,这个诏书和上次的谕令比较起来,措辞温和多了。看来皇上对此事欲示以宽宥。魁伦又联想到胡齐崙的军需案,明亮、德楞泰等人提都没提,其余涉及的人也都宽大处理,如今这个四川的案子,是我揭出的,皇上若仍像胡崙案那样处理,带兵大员如勒保、宜绵等人岂不笑话我?我不如现在卖个人情算了。 正当魁伦这样想的时候,勒保前往魁伦处,笑嘻嘻地说道:“你我同在四川多年,彼此最为熟悉,结为知己,互相应帮助才是,提携才是,万万不可互相拆台。” 魁伦新官上任,原为勒保手下,自己的屁股上也有屎,哪能不知道勒保的意思?于是说道:“经略放心,我一定据实秉报朝廷。” 魁伦奏报皇上谥:“教匪贼数实际上是大大减少,只不过他们大股分成小股,贼名反多,福宁处理军需多含混不清,但其自己并无什么贪黩事迹。” 嘉庆帝看了魁伦的奏报,查不出勒保什么实据,福宁也没有大问题,便不再纠缠经济问题。检索一下福宁的过去,见福宁曾虐杀投降的教匪五百余人,便以此为借口,把福宁解职。 四川军队贪黩案,不了了之。 但是,军队必须有所改观、贪污的情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为此,嘉庆帝内务府大臣、工部尚书那彦成前往四川,督理军务。 那彦成,字绎堂,章佳氏,大学士阿桂的孙子,向以鲠直著称。到了四川后,他发现军旅腐败、将惰兵疲;更为严重的是兵士们衣衫槛楼,形同乞丐,爬山行军,竟然没有鞋子而以牛皮裹足。那彦成震惊之余,便拿出钦差大臣的威风,毫不留情地杀了几个将弁,并表示,要坚决铲除军中的腐败,有再敢贻误军机者,将弁以下,军法从事。军队为之一震,将弁变得规矩起来。 那彦成的做法被一些将官奏报到皇上那里,并添油加醋地渲染那彦成在军中的骄横。嘉庆帝即刻传谕那彦成:整饬军纪,务必慎重不可草率,并责难道:“经略大臣勒保从来也没有先斩后奏之事,何况你钦差大臣?朕没给你这个权力。如果真的查出有贻误军机者,无论在战事或军需上,即使是游击员弁,都应候旨遵行,哪能独自擅专!” 嘉庆帝的谕令,弄得那彦成在军队中反而灰溜溜地,勒保屡在其面前道:“虽为功勋之后,又为皇上钦差,但遇事也要冷静,不可草率乃至擅专,想怎样便怎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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