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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掌柜的道:“以前的巡抚州官,与这县令都是吃在一个锅里,怎能管他?如今来了清廉的巡抚,但这阮抚台总以学问为重,虽为人清廉公正,但对下面的事情也不全知道。至于我们百姓,那是不敢告官的,从古到今,告官的哪有好结果?”

  长麟连连让县令喝酒,县令哪里还能喝下去。长麟道:“我们走吧。”便付钱走了出去。到了门外,长麟道:“酒家多嘴多舌,本督并不轻信,你也不要生气。此时正好巡夜,就此告辞吧。”县令请总督到馆中歇息,长麟不肯,县令也不好强求,便跪别而去。

  长麟马上又回到酒家,啊门求宿,酒家掌柜道:“这又不是客店,客人还是到别处去吧。”

  长麟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客店,我是特来保护你的。”酒家掌柜虽很疑惑,还是把他留下了。

  到了半夜,敲门声大作,原来是县衙门吏来拘捕掌柜,长麟出门应曰:“我是掌柜店东……”话未说完,即被捆个结实带走了。掌柜的浑身颤抖,心道:“反添了乱子,还说保护我……”

  到了大堂,长麟被推到县令面前,县令大惊,免冠叩头。长麟即刻登座,夺其印,罢其官。

  次日,长麟惩治仁和县令的事马上轰传开来。

  地方上廉吏日多,京城中也风气大变。嘉庆帝发现京城中戏馆日多,八旗子弟征逐歌场,习俗日流于浮荡,生计日见拮据,遂下诏禁在北京城中演戏,若非特许或一定节日,见有演戏及观戏者,必定严惩。

  一天,嘉庆帝偕侍卫微服出宫,行至正阳门外琉璃厂。时吏部侍郎周兴岱乘轿而过,见皇上在街上漫步,急忙下轿叩头,皇上摆手让他离去,自己则转身从胡同小路避开。周兴岱望着胡同中皇上的身影,身上冷汗淋漓。

  从此,达官贵人生怕撞见皇上无端冒犯,便另择他处寻欢,前门之外的酒楼饭庄无人再敢问津,门可罗雀。

  嘉庆初政,国家出现转机。

  五、雷声大雨点小

  【嘉庆揭开大清史治的疮疤一看,脓血横溢、痈疽丛生,真正是惨不忍睹!他惊出一身冷汗:“别挖了!再挖下去,大清还能剩下几个配穿官衣的?”……抛开那些挠头的事,嘉庆也没闲着,他还有选看秀云这样的头等大事要干呢!当八旗秀女们扭扭捏捏香气朴异地在他面前展示腰肢的时候,嘉庆这才知道什么叫当皇上……】

  嘉庆四年三月,嘉庆帝已经亲政三个月,朝野一片赞扬之声,嘉庆帝特别得意,但仍勤俭不辍,一如既往。他每日批阅着奏章,渐渐地,奏折弹劾的矛头指向军界。首先,他决定查处湖广总督景安,命他解职来京候旨,可是没过几天却另发一旨道:

  “景安在督抚任内,畏葸无能,本应治罪。但念伊平日操守尚属谨饬,现在川省军需转输甚关紧要,著景安于倭什布到楚接印后,以伯爵前赴川省,更换明兴,接办军需事务。此系朕格外施恩,予以自新之路。”

  王杰看罢奏折后,直入乾清宫,跪倒道:“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道:“朕刚发谕旨不久,臣下绝不单独面君,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臣知罪,但臣以为此事须与皇上单独长谈。”

  皇上道:“不可,朕刚立的规矩岂能破了,不要以为你是首席军机,就可有此殊遇。当年和珅乱政,多是单独面对父皇,以至父皇对和珅不免偏听,故如今所有大小臣工,绝不可单独面朕。”

  王杰退出,不一会儿与董诰和朱珪进见,皇上道:“王杰有何话说,现在奏来吧。”

  王杰道:“臣以为皇上对景安的处置太过手软。景安为和珅族孙,无德无能。在山西时只知婪索属下,借征剿白莲而肥己;其于军事更是懈怠疲玩,终日只知听曲观戏,敌来则跑,贼走则追,人送外号‘迎送伯’。此等人,皇上犹下旨曰其‘平日操守尚属谨饬’,不对其严惩,反而调其到川省置办军需,臣认这样做实在不妥。”

  皇上道:“朕正因为他是和珅族孙,所以才法外开恩,示天下以‘仁’,并借此希望和冲余党能接受教训,儆戒将来,决不追究既往。让所有大小臣工,都不必因此而心存疑惧。”

  王杰道:“既要‘儆戒将来’,而又不‘追究既往’,将来能做戒乎?臣以为,必要严究既往,方可儆戒将来。”

  皇上道:“朕以为目前最迫切的问题是剿除白莲教匪,如果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岂不使局势变得更加动荡?”

  “皇上,宁受剧痛而剜除腐败之毒瘤,不可留疥疖不治而变为脓疮。”

  “朕岂是怕痛怕担风险之人——你休要再说,朕意已决。如今百废待兴,安定第一,王爱卿要深深领会朕的意图。——朱爱卿以为如何?”

  朱珪道:“天子当以宽大为民,怀柔天下,以仁治国。如今,贪黩之风被刹,不肖之徒遭退。天子当乘以清廉风范化育之,使人正轨。但惩贪也不可手软,对景安之辈,当德威并重,不可过于宽容。”

  皇上道:“师傅所言即是,若景安再有劣迹,定斩不饶。”

  董浩王杰相视默然,跪拜而退。

  不几日,嘉庆帝诏逮秦承恩。秦承恩为和珅一手提拔,任陕西巡抚,在任期间,负责陕省“匪事”,可是有一次在城墙上看到义军的一位首领直奔城墙而来,而且听他说道:若遇到秦承恩,活捉了他,剥他的皮,他竟在我们的水中下毒,留下毒面给我们饥饿的兄弟。秦承恩当即吓得瘫软下去,回到中军帐内,蒙住头,只顾啼哭,直到援军来,义军之围解而去。

  嘉庆帝闻知秦承恩虽负有堵剿之责,却任由“教匪”在川陕、楚陕、晋陕来往,因循畏葸,对难民亦未能加意抚恤,非常震怒。嘉庆帝降旨将秦承恩革职逮京治罪,并查抄家产,交军机大臣论处。军机处理按玩忽军机律定斩监候。嘉庆帝看到军机处的奏折后批示道:

  “秦承恩畏葸读职,不能安抚百姓反骚扰之,团应按律斩杀;但念秦承恩本系书生,未娴军旅,若以未能堵剿窜匪定拟重辟,则满门大臣中若惠龄、景安、宜绵又当如何?今惠龄尚未加严惩,仍准在家守制,若独秦承恩治罪,转似朕宽待满门而苛待汉人,同罪异罚,非所以示平允。秦承恩业经革职,著加思释放,令其国籍守制,闭门思过。俟服阙后,由本籍督臣咨送吏部带领引见,候朕另行局用,所有查抄秦承恩房产田地,即行赏还。”

  早朝,王杰奏道:“皇上,惩治奖掖,历来以法为依据。似秦承恩,按法当斩则斩,按法当敬则敬;皇谕令宽赦秦承恩,且赏还其家产,此乃施仁爱于国法之上,窃以为不妥,请皇上三思。”

  嘉庆帝道:“朕已说得透彻,你不要再多说了。”

  王杰想:自古有“莫须有”的罪名,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说法,现在则有“莫须有”的宽宥,“欲敖其罪何患无辞”了;这样看来,吏治腐败难已杜绝了。

  四年三月底,湖北布政使奏劾湖北安襄郧道员胡齐崙经手军饷,克扣肥已,浮冒报销,私自馈赠。嘉庆帝按奏后立即谕示新任胡广总督倭什布,察访胡齐崙,并将胡齐崙即刻押解到京。胡齐崙到京后,在审讯时闭口不说实话,嘉庆帝又谕新任总督倭什布:“胡齐崙经手荆襄安郧四府军需银四百一十九万余两,为数甚多。只因景安、祖之望在查办之初,未将底帐封提,致使胡齐崙得以弥补抽放,无暇可摘。倭什布则由豫抚升援湖广总督,应另派自豫带来能干弁员,密行体访,庶不致为属员欺蒙,毋得稍有徇庇,倘仍复颟预了事,一经发觉,惟倭什布是问。”

  不久,倭什布覆奏:“胡齐崙经手湖北襄阳郧军需四百一十九万两,并不按例支发,私自克扣白银二万九千余两,任情馈送。永保接受胡齐崙送银六千两,毕玩受银两千两,庆成接受送银后,已置房地产,而且贷借出一万多两,鄂辉收馈银四千两。”

  嘉庆帝大惊,没想到此案后面牵涉到这么多的封疆大吏和军中将帅。毕沉、鄂辉已死,也就算了。永保、庆成等如何处理?嘉庆传谕将永保、庆成家产查抄。交钦差大臣那彦成、松筠严讯。那彦成、松筠奏胡齐崙当绞杀,庆成、永保等当斩监,其余如原湖广总督毕沅,原云贵总督鄂辉应追赃抄家;祖之望流放。

  嘉庆帝览奏后,下旨曰:“朕本欲对祖之望徇私失职降调三级,但惟念祖之望在湖北藩司任内,于军需总局支发各项,尚无染指情弊。且闻其名声尚好,著加恩以按察使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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