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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那些司闸夫是怎样工作的呢?

  当然,他们是不准走上这些黄色的车辆来的,更不许在这些车的顶上跑过;——如果这样,至少就是杀头。——那末,当这列车进了一个车站,要停歇的时候,这些人怎样能上那末一节黄色车上去,使用手闸呢?这问题看去似乎是难解决,但是事实上倒并不难。因为这列车的速度,自始至终,只有每小时十五英里或二十英里,——大概是十六英里,所以在须要停车之前,司机必先派一个人从机关车上跳下去,奔到煤水车后面的半辆车上去,——这半辆车并不漆黄色,乃是专供车上的工役安歇的。——知照司闸夫预备闸车。同时,司机便把速率渐渐减低,并预定这列车应停靠的地步。车行渐渐慢了,司闸夫便跳下车来,奔到后面装着那座手闸机的车上去,或是站在地上,等后面的车行过来才跳上去,随即使用手闸,很稳妥地把车闸住。可是在事实上,司闸夫毕竟已跨上了黄色的车辆,也就是已经违犯了太后的命令;不过因为他们跳上跳下跳得很快,太后也就不注意了。

  在机关车的前面,交叉着两面大旗,便是从前满清帝国的国旗。全部作杏黄色,中间画两条龙,龙的嘴都是张得很大;在它们的中间,又画着一颗大珠,珠的地位差不多已在旗的上左角。这一幅图画的意思,便是说代表皇帝或皇太后的两条龙是永远有能力控制代表全宇宙的一颗珠的。

  在平常的时候,火车经过每一个车站,站上总有一个小工用红色或绿色的旗在挥舞着,以示前途的安全与否;但是当太后这一列御用火车经过的时候,在站上挥旗的人,至少是一个县官。至于他们挥的是红旗,或是绿旗,那是可以不管的;他们挥的对也好,挥的不对也好,因为一直从北京起,到奉天为止,其时这一条铁道上除掉我们一列黄色的车辆以外,就没有别的车在行动了,只有一列拖着十辆寻常的客车的兵车,满载着兵,随在我们的车后,算是护卫太后的。

  我想这一列车上的全部的工役,必然是经过一番很严格训练的,因为我们平常坐火车,从北京到奉天,有了一昼夜已经够了;可是这列御用火车竟足足行了三日三夜,这种迟缓的速率,已是很够麻烦的了;再加皇太后动不动就要命令停车,所以这些人委实是很难得有休息的时候了。

  而且他们就是可以休息,却又不能坐下来啊!

  然而无论什么困难的问题,终是有办法可以解决的。当那司机或是他的助手,那火夫或是他的助手,以及那些司闸夫,——他们一共是六个——需要进食或睡觉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回到那挂在煤水车后面的半节车厢里去。在吃的时候,虽然蹲着或俯着是很吃力的,可是他们蹲的方法都是很熟练,尽可以蹲着吃饭或喝茶。我们往往看见中国的工役,在平时也是很喜欢蹲踞着的。

  那末睡觉又怎么样呢?

  无论什么人总不能站着睡觉啊!就是他们这些习惯于蹲着的工役,也不能蹲着睡啊!只要车子轻轻一动,他就要倒下来了。但是不要忙,还有一个很聪明的法子咧!这个法子也是宫中人所常用的。譬如我,照例也是绝对不许当着太后坐下去的,除非伊给我特许,赏赐我坐,我才可以坐;即使在伊睡觉的当儿,轮到我服侍,我也不能私自在什么椅子或凳子上坐下。但是我可以坐到地板上,或躺在地板上。——只苦少一个舒适的枕头而已!因为我坐在地上,或是躺在地上的时候,我的身体比较伊老人家躺在床上的身体总是低,所以便不算违法了。

  这些车上的工役,便完全仿效了我们的办法。

  他们虽不能坐,也不能蹲着睡觉,可是他们尽可以躺在地板上啊!这样,他们终比太后低了。太后在自己的车厢里,不是坐在伊的宝座上,便是躺在床上。床当然总比地板高多了!

  这辆机关车的内部的地位,似乎比寻常的机关车要大一倍,否则怎样能够容得下七个人在里面工作。——在煤水车后面的那半辆工役车上,你不容想找到一张凳子,一张椅子,或一张桌子,为的是防备这些工役们在没有人注意的当儿,私自坐下去。

  现在,我们再要讲这些工役们所穿的太监式的宫袍了。当然,他们是绝对不能使这些衣服保持清洁的,穿不到半天工夫,便混身给烟灰和油垢所涂满了。待到这个时候,便立刻要换了。旧的就丢到车外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火车小工所穿过的衣服——另外又穿上了新的。这些经费,都是归内务府担负的,那末,读者也许要问,这样好的衣服,就是沾了油垢,工役们何不带回去洗干净了再穿呢?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一次以后,正不知道何年何月,再会替皇太后开火车;而且在平常的时候,他们穿了这样服式,必遭他们的戚友所讥笑。原来他们是不配穿的。

  皇太后在没有开车以前,对于火车怎样会行动的种种紧要点,差不多全知道了;虽然伊并不曾亲自上机关车去参观过,但是伊已把所要问的问题,全问过了,而且还命令这列车在伊面前向前向后的试行过,所以伊相信这列车对于伊,实在是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了。

  还有一点,也是很有趣的。伊的记忆力竟是特别的强,在几个月之后,伊往往还能很详细地告诉人家伊在火车所经历的种种情形,而且都是非常微细的。

  ※第四回 铁路官员

  其中有一辆车是我们可以不必注意的,因为它实在是毫无可以值得我们注意的东西。那就是一辆专供各个工役堆放衣箱,网篮,铺陈等等杂货的车子。但是这车上,却老是有人在忙乱着,因为每当这些工役们发现自己所穿的宫袍已满沾了烟煤油垢的时候,他们便到这辆车上来更换新的。但是我可知道他们是否可以随时来更换,不是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内更换。我曾经在那车上穿过好几次,却并不见有人在换衣服,也没有人来阻挡我。虽然我是已经得到了太后的特许,尽可随意行走,然而我想他们一定也有一种秘密的暗号,待我走到那里的时候,他们便特地违让,待我走过之后,再开始更换他们的衣服。

  在这辆工役杂货车之后,另有一辆车,装着一群很特别的人物,那便是京奉铁路上的一班官员;关于他们,倒很有些文章可写。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庸碌得可笑的缘故,或者是因为他们足以代表满清官场的腐败的缘故。

  虽然他们的名义是“铁路官员”,其实他们根本不能办什么官事,他们对于京奉铁路,除掉坐享厚利之外,便不能有别的作用了。这一次,他们之所以随驾同行者,一半固然是因为太后误认他们对于铁路有特别的学识,想要他们来照管行车,保护安全的关系;可是还有一半的原因,乃是他们自己想借这个机会,再弄些额外的进益。所以说,在这一列御用火车上,他们是最特别的一群!

  这一群铁路官员,当然也有一个领袖。他当然是一个穿着十分富丽的公服的人,他的名字是孟福祥。一个仪表很轩昂,地位很重要的人;到少,他自己是这样想。京奉铁路的大部分收入,便是他一个人享受的。然而在事实上,他简直不办一事。但是也幸而他不办一事,因为他对于管理铁路的学识,真比一个小学生所知道的还少;如果他妄喜弄权,竟亲自办起事来,这条铁路那就真正的糟了!他虽不办一事,却也不得空闲,因为他整天是在忙着打算怎样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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