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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景寿也听到了西太后话中有音,连忙致谢退回。西太后又陷入沉思之中,看来,问题就出在肃顺等人身上,一定是他千方百计阻拦恭亲王拜祭亡灵,这里面大有问题。西太后没敢多想,她要争分夺秒,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争取主动权,先发制人。她急奔东太后寝宫。

  “姐姐,如今我们姐妹,孤儿寡母的正如砧上之鱼肉,眼见要被人剁碎。”

  西太后此言一出,可真把东太后吓了一大跳。这位温顺、善良的钮祜禄氏确实比叶赫那拉氏少了一根敏感的政治神经,她不善猜度别人的心理。她认为自己的职责就是把小皇上养大,培养成人,以便将来亲政之后能做一个贤明的君王。至于,宫廷内部的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她不懂,也不愿参与。西太后这么一说,东太后不禁问道:“妹妹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以言之?”

  “姐姐有所不知,乍一看起来,八大臣很看重咱们,拟旨时世让咱们钤印,但他们拟的旨不许咱们更改,这不明摆着是走过场吗?”

  东太后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每次八大臣拟旨以后,只是拿过来让两宫太后过目一下即可,并不听从两宫太后的意见,这样一来,加上个钤印无非摆摆样子,并没有按两宫太后的意思行事。东太后沉吟了一会儿,问:“依妹妹之见,应如何不被人左右?”

  “姐姐,这尚不是关键之处,关键是他们八个大臣竟背着你我做了一些事。”

  东太后不曾料想过这一点,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八大臣竟然瞒着一些事儿不让两宫太后知道。

  “你何以言此?”

  “这是小安子所探到的。刚才妹妹招了六额附,他吱吱唔唔的,只说心口痛急急匆匆走了。不过,我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得出,他们干了对不起我们的事。”

  接着,西太后便把刚才与景寿一段插曲叙述了一番。东太后不由得点了点头。

  再说,安德海怎么探听到一些消息,这说来话长:安德海并非一般干粗活的小太监,只知道低头侍奉主子,发生天大的事也不管不问。他当年冒死自阉为了什么?为的是入了宫,有朝一日混出个人样来,争个荣华富贵,显赫一时。

  他一入宫便潜心钻营,首先是取得咸丰的信任,继而他瞄准了具有远大政治前程的一个女人——叶赫那拉氏。他使得咸丰结识这个女人,宠幸这个女人,当叶赫那拉氏生了载淳之后,他又想方设法拉近懿贵妃,奴才的嘴脸暴露无遗,自己死心塌地为主子效劳。他像一只嗅觉特别灵敏的狗到处嗅啊嗅,哪怕是发现一点儿对主子不利的事儿,他也跟踪追击,弄个水落石出。

  咸丰热河病死,他知道主子一生的转折点来了,这个不凡的女人绝不可能放弃即将到手的权力,她要紧紧抓住一线希望,作拼死的搏斗。而主子近日来忧心忡忡,连一丝笑容也看不到,甚至连心腹小安子和她讲话,她也答非所问,可见,主子心事重重。安德海并不是鸡肠狗肚之人,他不会因为主子不怎么搭理他便记恨,他反而会更效忠主子,默默地为西太后排忧解难。后来,西太后也认为自己之所以能顺利实现梦想,就是因为她身边有几条忠实的狗。

  安德海身为太监,他很会把握会寸,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太

  露骨,他不能公开参与朝政,这反而给他实现理想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安德海是咸丰先帝的忠实奴才,是西太后身边的一条狗,无人不知,所以小太监们畏他几分,八大臣们避他几分。

  八大臣与两宫太后的暗斗,安德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那日,八大臣启奏京城王公大臣纷纷要求到承德奔丧,安德海正在大殿侧站着,侍奉茶水哩。他一直在仔细地察言观色,当东太后不加思索地拿出“御赏”印时,他发现西太后的脸色青黄,难看极了,他也发现肃顺等人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奸笑。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当两位太后离开了,他发现八位大臣井未立即离开,安德海明白如果此时自己留在大殿里,他们是什么也不会说的,除非自己离开,让人大臣解除疑虑,才有可能密谋大事。

  安德海便喊来了心腹小太监,这小太监平日里深知安公公的势力,怎敢得罪于他。于是,小太监借送茶水之际,偷听得一言片语。

  “母后皇太后头脑简单,对咱们八人深信不疑,圣母皇太后虽心中不悦,但她岂敢违逆母后皇太后。”

  “肃中堂所言极是,这圣旨一到京城,谅鬼子六也不敢抗旨行事,他必须老老实实呆在京城,等咱们大事一成,他只落个后悔吧。”

  端华声声附和着肃顺。常言道: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八大臣暗自高兴之际,这窃窃私语早传到了安德海之耳。

  “你偷听之时,他们可曾怀疑你?”

  安德海生怕走漏风声,坏了大事,连忙追问那个小太监。小太监指天发誓:“小的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低着头进去的,斟上茶即转身离开。”

  安德海知道小太监既不敢骗他,又不敢向八大臣泄露半点风声,他叮嘱小太监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安德海正准备向主子献殷勤,谁知那日西太后满脸愁云,说了句“跪安吧”,他只好知趣地退下。尽管西太后有时对安德海十分不客气,但安德海的忠心至死不渝。又过了一天,安德海终于瞅准时机,向主子密报了此事。

  这日,西太后心情稍有好转,她斜靠在软榻上,让宫女给她修指甲。

  “小安子,怎么不进来?”

  “回主子,奴才在外面候着,主子有何吩咐,奴才这便去办。”

  “没什么大事儿,皇上呢?怎么不见他来请安?”

  载淳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在两宫太后面前是儿子,他每天上午必须分别向两个皇额娘问安,以尽人子之孝。今天他竟没来向圣太后请安,像这样的例外是少见的。

  “回主子,皇上早上起来有点不舒服,刚才张文亮来过,奴才没敢惊动主子,便让张文亮回去了。”

  听说儿子有些不舒服,欠了欠身说:“快传御医。”

  “张文亮告诉奴才,皇上已经服了药,发了些汗,已经好多了。”

  “还有什么事啊?”

  西太后见安德海并没有退下去的迹象,便知道他一定有话可说。她抬头看了看安德海,安德海用眼瞟了一下宫女,西太后立即明白了:“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退下去以后,安德海又跟到门外,四处张望了一会

  儿,确认无人偷听,他才放心地低声说道:“主子,肃顺和怡亲王、郑亲王一定从中捣鬼了。”

  西太后立刻紧张了起来,她咕噜一翻身,坐了起来,仔细听完了安德海的复述。她暗想:自己果然料事如神,肃顺之流企图瞒天过海,阻拦恭亲王奉承德奔丧,为的是孤立两宫太后,自己一手蔽天。

  “大事已成。”

  这四个字在西太后脑海里翻腾了许久,她不知道八大臣所谓的“大事已成”,具体指什么,但是西太后敢肯定,这“大事”肯定对两宫大后不利,甚至是对她们构成严重威胁。西太后没敢怠慢,这便来找东太后,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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