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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小皇上觉得人们都很敬畏他,闹得他一点都不自在。六岁的小皇上在张文亮的悉心照料下,总算把几个大场面应付了下来,东太后很是感激谙达张文亮。她心中也暗暗高兴,六岁的小儿能如此乖巧,堪称人君,起码,他坐在龙椅上时一动也不动,一脸的严肃,摆架式也好,做模样也好,他摆的装的都很像,大臣们向他磕头,他居然会说:“爱卿平身。”

  西太后也庆幸自己生个乖儿子,在最关键的时刻,封她为“圣母皇太后”,气得八大臣哑口无声,乐得自己心花怒放。小皇上往龙椅上一坐,她便觉得沾沾自喜。儿子顺利登了基,又封自己为太后,下一步可不是在太后宝座上享清福。这位27岁的年轻皇太后,政治生涯才刚刚开始,她要大展宏图,做一番“伟业”,让世人刮目相看。

  这日,八大臣依然拜见皇上,六岁小儿早已跟张文亮到后花园去捉蝈蝈去了。对于小皇上来说,捉蝈蝈远比接受别人的磕头更好玩。

  显然,肃顺很不高兴,其实,他也不想让这个幼童参与什么朝政,他老谋深算,他知道皇上贪玩,两宫太后势必代他行事,肃顺绝对不乐意野心勃勃的西太后掌握实权。事实上,皇上即位后,是八大臣与两宫太后来争夺实权。

  起初,以肃顺、端华、载垣为首的顾命八大臣擅专朝政,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可这几天后,他们明显感到了对手的强劲,这使得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东太后本来并不十分欣赏西太后的为人,东太后觉得叶赫那拉氏为人奸滑,投机钻营。当年,叶赫那拉氏还是一位默默无闻的秀女时,她竭力讨皇后的欢心,使得皇后一时心软,在咸丰面前说了她的不少好话。后来叶赫那拉氏得宠后,特别是生了大阿哥后,她的眼里再也没有皇后了。为了拉拢大阿哥,她们俩也曾明争暗斗过。不过,今日不比当初,那时咸丰健在,两个女人都没有生存的威胁,如今大行皇帝抛下两个年轻的寡妇,带着一个六岁小儿,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她们应齐心协力,辅政幼主。两宫太后心里都十分明白这一点,不过,对于这联合起来共同对外政策,西太后更积极。

  “姐姐,肃顺和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他们以顾命大臣之名义,凡事不通知咱们,我看,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吞了咱们。

  皇上还小,祖宗的基业可不能断送在他们手上啊。”

  东太后一听也是这个理,她们密商了半天,便和肃顺等八大臣开始“摆牌”了。

  “肃中堂,皇上还小,尚不能亲政,以后凡拟谕旨,须通知两宫太后,不得有违。”

  东太后先发了话。肃顺当时为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此人博学多识,确有才干,在皇族中为佼佼者,但他恃才自傲,妄狂自大,不甚得人心。东太后对他也怀有戒备之心,而肃顺对东太后倒是十分尊敬,听东太后这么一讲,他迅速和载垣、端华等人商议片刻,便答应了东太后的要求。谁知西太后接着说:“以后拟谕旨,须经两宫太后钤印,方可生效。”

  肃顺心想:“西太后呀,西太后,你不要逼人大甚,更不要得寸进尺,你登上太后宝座才几日,就想揽权。”

  肃顺明显地流露出不满,他沉吟片刻,并不发话。东太后见局势僵持,便出来打圆场:“两宫大后只是钤印,以表示我们过目了,并不一定提什么意见。肃中堂,就这么决定了吧。”

  东太后之言合情合理,肃顺再也不好说什么。就这样,皇上即位实际上变成了“垂帘辅政,兼而有之”。

  两宫太后提出在八大臣代拟的谕旨上钤印,一枚印是咸丰传给东太后的“御赏”印,盖在谕旨的起头;另一枚便是咸丰临终前交给西太后的“同道堂”印,钤印在末尾。只有同时盖上这两枚印,谕旨才能发下去。这实际上形成了顾命大臣和两宫太后互相牵制的局面。

  却说,咸丰一行人热河避难时,恭亲王奕訢留在京城与英法联军谈判,他虽早年就与洋人打过交道,他的岳父桂良也竭力帮助恭亲王从中斡旋,无奈清朝早已腐败,英法俄美等侵略者趁机掠夺中国,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清军无力抵抗, 奕訢奏明皇上,便与英法签定了不平等条约《北京条约》,割地赔款,卖国求荣。一些王公大臣就此大作文章,纷纷攻击奕訢,于是,皇族内部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两股对立的势力,这就是肃顺、端华、载垣等八大臣对 奕訢、西太后之间的殊死搏斗,最终鹿死谁手,尚未见分晓。

  咸丰皇上宾天,八大臣先颁喜诏,后颁哀诏,立即引起了在京大臣们的不满,恭亲王奕訢,醇郡王奕譞等人议论纷纷:“先皇驾崩,我等未在面前,幼主登基,我等全然不晓,看来肃顺与怡亲王、郑亲王是想左右朝政。”

  他们正在议论之时,谕旨到,大臣们忙接旨,打开圣旨一看,谕旨上居然多了两枚印章,奕訢等人马上明白了,两宫大后已争夺了一定的权力,他不禁心动了。何不请求承德奔丧,以便联络两宫太后,共同牵制八位顾命大臣?主意一定,恭亲王便拟了一道奏章,急报热河,没几天,奉章批文便转发下来了,只推说国丧期间,京师重守,留守要紧,切勿赴承德奔丧。

  奕訢一看,肺都气炸了,肃顺老奸巨猾,生怕恭亲王到承德搅乱了他的美梦,百般阻拦奔丧,可怎么两宫太后也这么糊涂,居然还钤印其上。奕訢有所不知,两宫太后虽然亲阅谕旨,但她们对外面的事情毕竟知之甚少,有很多事情,八大臣是瞒天过海,背着她们干的。当恭亲王请求奔丧的奏章到时,两宫太后并

  不知实情。肃顺召集八大臣商谈:“恭亲王想借奔丧之名义,来热河与两宫太后商讨大事。绝不能让鬼子六来,他诡计多端,为人险诈,必须设法阻拦他才行。”

  端华也非常赞同肃顺的观点,他说:“如何阻拦呢?”

  载垣刚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他似乎考虑成熟了,便开口道:“不能告诉两宫太后实情,只讲京城的大臣们纷纷要求承德奔丧,人数之多,实属罕见,两宫太后便要考虑京师重地,不可空虚,势必阻拦,这叫一举两得,加上两枚钤印,不怕鬼子六不信。”

  密谋以后,他们立即找到了两宫太后,你唱我和地讲了一通。西太后正在沉思不语,东太后开口了:“也好,让他们安心留守京城。”

  就这样,八大臣把预先拟好的谕旨拿了出来,东太后拿出那枚“御赏”印,轻而易举地盖了上去。西太后阻拦不成,只好硬着头皮加上了“同道堂”印。西太后暂时还不愿和皇太后翻脸,她知道自己的政治羽翼不够丰满,还必须借助东太后的实力扩大自己的领域,所以,尽管西太后对东太后简单的头脑、草率的做法很不满意,她也不便发作。

  西大后回到寝宫,唉声叹气,坐卧不宁,细心的安德海马上察觉出西太后有心事,便讨好地问:“主于是不是太累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不,你跪安吧。”

  “嗻,主子有什么吩咐,马上叫一声奴才便是。”

  西太后越想刚才之事,越觉得有些蹊跷,留京大臣又不是没长头脑,怎么可能一起来奔丧,他们深知责仕重大,怎肯轻易离京,莫不是肃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了吧。西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她急忙宣召六额附景寿。

  景寿是咸丰皇帝的六妹夫,即载淳的六姑夫。这个人胆小怕事,素来与西太后没什么意见,对西太后颇尊敬。

  “六额附,你是咱自家人,我就不客气了,有什么便说什么。”

  景寿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对于西太后的政治手腕,他是十分清楚的,依他的谨慎的处世哲学,他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个有政治实力的人,他也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他静静地坐在西太后的对面,等着西太后发话,以便以最快的反应速度,圆满地回答西太后的问题。

  “先帝驾崩,幼主即位,你们八位顾命大臣,日夜操劳,我们姐妹俩甚感过意不去,以后能不劳驾你们的,我和皇太后就代劳了。”

  景寿一听这话,明白了西太后在嫌八大臣碍手碍脚的,是想削弱他们的势力。但顾命之责是咸丰皇帝临终所托,景寿也不敢抗旨逃脱责任。他处在进退维谷之中。

  “六额附,听说恭亲王上奏请求奔丧,你是知道的。”

  “这个,啊,这个……”

  西太后提出恭亲王请求承德奔丧之事,六额附顿时吱吱唔唔起来,他怎么回答西太后呢?说实情吧,那几位大臣,尤其是肃顺、端华、载垣三个人就饶不了他,隐瞒实情说,万一以后被西太后知道了,他的小命可能就保不住了。景寿低下头,装作咳嗽,并不答话。

  “圣母皇太后,为臣忽感心口绞痛,容为臣稍歇片刻。”

  景寿憋得一脸通红,站了起来,他用双手捂着胸口,祈求西

  太后放他走。西太后是何等聪明之人,见景寿如此之狼狈,心中也猜了个八九分。

  “下去吧,传个太医给你好好治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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