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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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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见皇于如此刻苦学习,又如此乖巧,心里更高兴,他一手揽着阿哥,一手拉着懿贵妃的手,一家三口沉浸在幸福之中。 咸丰又经过几大的精心调养,身体已基本恢复健康,这几日皇后、懿贵妃、丽妃、寿贵人轮流来请安、探望,他也觉得挺奇怪,皇后及其他嫔妃来时,他固然高兴,但一点儿都不激动,可每当懿贵妃来时,他总是眼前一亮,急切地盼她发出淡淡的一笑。那微笑多么迷人,往日的那种尖酸刻薄之神情荡然无存,仿佛她已脱胎换骨,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又过几日,皇族成员及大臣们也纷纷来看望皇上,最先来的是咸丰的两个弟弟,六王爷奕訢,即恭亲王。七王爷奕譞,即醇亲王。兄弟相聚,手足深情不必细说。他们谈话的主题自然是国家大事。 “皇上,近来太平军活动十分猖獗,军机处报,太平军已攻占安徽安庆,沿江一带,贼于妖言惑众。” 恭亲王在皇上生病期间,依照道光遗旨,辅佐朝政,奏折主要是他批阅的。这个奕訢,才华横溢,但总觉得郁郁不得志。一方面,他与咸丰是至亲,亲情甚浓,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小心,提防着咸丰。说来话长,咸丰生母孝淑睿皇后早逝,道光便把四皇子奕泞,即咸丰交与静贵妃抚养,这位静贵妃即六皇子 奕訢之生母康慈皇后。康慈善良敦厚,对奕泞、奕訢一样疼爱,甚至有时宁愿委屈奕訢,也不愿让奕泞感到有一丝一毫的不快。道光宾天以前,两位皇子均使道光很满意,奕泞生性温和,仁慈善良, 奕訢博学聪明,雄俊刚毅,康慈皇后并不偏袒任何一个,结果奕泞即位,奕訢为辅佐亲王,兄弟俩关系还算融洽,但恭亲王心中仍有戒备。这几日,他代咸丰批奏章,生怕自己处理不好,皇上不高兴,于是接着说:“臣不才,难以胜任,皇上圣体见愈,从明日起,皇上亲批奏章,何如?” “也好,朕睡了数日,甚感急问,从明日起,朕可以上朝了。 这几日,六弟日夜操劳,朕不能感激。” 咸丰的确很感激这位聪明、多才的弟弟,若不是老六辅佐朝政,哪有咸丰的今日。他的七弟奕譞,即懿贵妃的妹婿,生性胆小怕事,不胜委以重任,这兄弟几个,咸丰最器重老六 奕訢。 咸丰重新上朝,每日批阅奏章,但他明显地感到力不从心,有时竟趴在案几上睡着了。他知道,身体每况愈下并非好兆头,可他必须撑下去,这大清的江山可不能没人掌舵。有时,早上一起身,便感四肢乏力,头脑发胀,无力动静,于是,他并不是每天都上朝,遇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需要召见大臣们,群策群力才能完成的,他才下谕上朝,更多的时候是他让人把奏章送来,他倚在龙榻上批阅奏折。 自从上次咸丰昏厥以来,皇后与懿贵妃每日都来向皇上问安。有时,皇上心情好一点,他便留下皇后和懿贵妃陪自己批阅奏章。皇后钮祜禄氏虽是名门闺秀,饱读诗书,吟歌作赋,无所不通,但她生在名门,长在深闺,对外界事物知之甚少,对政治运动丝毫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政盲”。每逢咸丰留她坐陪时,她总是平平静静地坐着,并不发一句话,犹如一尊菩萨。时间一长,咸丰有些厌了,一个大活人如木雕花雕一般,闷死人了。有一次,咸丰为赈灾一事绞尽脑汁,不得妥当之策,他想征询一下皇后的意见,便向皇后说道:“河北、河南一带黄河决堤,百姓流离失所,无衣无食,可国府空虚,何以赈灾?” 谁知那位尊贵的皇后竟回了一句:“无衣无食,甚是焦急,从明日起,后宫各殿膳食减少几样菜,挪出银两以赈灾矣。” 咸丰苦笑了一下:尊贵的皇后呀,你哪知灾区之广,灾民之多,几十万人吃不上饭,后宫各殿能省多少饭菜?还不够一个村庄的人填牙缝的。别说治本,就是标也不够治的呀。咸丰刚登基的时候,也不知道天下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一些大臣们纷纷进言,描述了灾民之惨状,当他听说河南某县盛行父母吃自己的死孩子时,他震惊了,原来百姓如此之艰苦。应该说,咸丰皇帝还算是能体恤百姓的,他曾下令动用国库赈灾,也曾下令让地方官衙减免皇税。但是,战争频繁,南面是太平军起义,北面是捻军奋起,清兵连吃败仗,国库空虚,加之自然灾害连年不断,他也无力回天。 恭亲王辅佐朝政,军机处由他一手掌管,很少来看咸丰。七王爷奕譞倒是经常来,但他是个饭桶,又圆又滑,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咸丰根本就不指望他。皇后一席话,使咸丰失望了,历朝历代都不允许后妃们参政,但咸丰心力推悴,总希望能有一个可靠的人为他出谋划策。于是,他把头转向懿贵妃,希望她能发表一下高见。 懿贵妃还是叫叶赫·兰儿的时候,随父亲在安徽合肥生活过,幼时家境尚好,父亲便让兰儿在私塾里读了几年书,后来家道中落,日子艰难,兰儿只好辍学,在家帮母亲缝缝补补。她这27年的人生道路十分曲折,从平民开始,到秀女、贵人、嫔、妃。 贵妃、嫔妃,优越的日子她有过,平民的辛酸苦辣她也尝过,尤其是父亲去逝,与母亲扶柩回京,半路上不名分文,小弟弟饿得直哭,兰儿永远忘不了。 咸丰此时目示懿贵妃,就是希望她能从百姓的立场出发,向皇上献一点良策。这个天赐的良机可不能错过,叶赫兰儿能否有出头之日,这可是关键一环。懿贵妃沉思片刻,开口了:“依奴婢之见,赈灾不一定要动用国库。皇上有所不知,百姓曾传‘三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这些官吏很少有不贪的,他们拿着国家的俸禄,却向百姓掏腰包,每年从民间都可以捞到大量财物,他们的财产聚起来是国库的几倍。现在灾区百姓甚苦,何不下谕查除贪官污吏,将他们财产充公,以赈灾民。” “好,爱妃之言极是,朕这便起拟朱谕,在全国范围内查除贪官污吏,以赈灾区。” 圣旨一下,果然奏效,大臣们自知平日敛财过甚,有的以赈灾为名,捐衣捐粮,然后是总督、知府等各级官吏纷纷响应,这一来,也确实起到了赈灾的作用,不能不说是懿贵妃当年的一点成绩。 从此以后,咸丰有意或无意地让懿贵妃参与批阅奏章,开始只是让她出出主意,听取她的建议,后来干脆让她代笔,皇上落个悠闲自在。大臣们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咸丰那苍劲有力的字体变得又纤细又工整,开始,大臣们认为是皇后仪笔。清朝自开国以来,从皇太极天聪,到崇德、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到道光,还从未有过后宫参与朝政的先例,此时,突然冒出个女人参政,大臣们纷纷不满,他们竟不知代笔批阅奏章的不是皇后,而是大阿哥的生母懿贵妃。应该说,从咸丰十一年起,慈禧便登上了政治舞台,这为她以后能在辛西政变中取得胜利奠定了基础。是咸丰无意中把她推上了宫殿中的宝座,为她50年的政治生涯开辟了道路。 懿贵妃每天准时去皇上寝宫帮助咸丰批阅奏章,她忽略了与皇子的感情交流,也无暇顾及小皇子。载淳与生母也就更疏远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似乎只知道皇后是他的额娘,对于生母他几乎淡忘了。这是慈禧与同治母子隔阂的起点,后来愈演愈烈,以及反目成仇。皇后自知在政治上不能帮皇上什么忙,她尽量地 安排好后宫一切事务,让咸丰有一个愉快、宽松的生活环境,这使得咸丰更敬这位宽厚仁慈、心地善良的皇后。咸丰觉得皇后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而懿贵妃则给了他一个舒心的工作环境,一后一妃支持着咸丰,他也觉得很幸福。 累了一天,懿贵妃回到储秀宫,往软榻上一躺,连句话也不想说。安德海悄悄地走近,送上一杯热茶或一杯热奶,再递上一条热毛巾,他要尽自己的能力,效忠主子。 “娘娘吉祥,要不要让奴才给主于捶捶背?” 安德海见懿贵妃恢复了一点儿体力,献媚地问懿贵妃。 “她们呢?” 懿贵妃是在间几个传寝的宫女们。 “她们去内务府量衣服去了。主子有何吩咐?” 宫女们一年四季各做两套衣服,由于宫女多是13至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身体长得快,一般每年都要做新衣服。这天懿贵妃想起了问她们,也真巧,她们不在。安德海见懿贵妃似乎想做什么,便接着说:“主子有什么事儿,奴才这便喊她们去。” “算了,躺一会儿就行了。” 懿贵妃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她又问:“她们还没来吗?” “回主子,她们还没来,该回来了呀,这些姑娘们见主子你宽容便放肆起来,该掌嘴。” 在懿贵妃听来,安德海这话有些讽刺她的意思,因为自己对宫女们一向苛刻。几年前,她置两位宫女于死地之事且不说,单就上个月处罚一位宫女的事,她懿贵妃就算不上宽容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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