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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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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安德海全看在眼里,他也为懿贵妃鸣不平,他见左右并没有其他太监、宫女,便推心置腹起来了:“兰姐姐息怒,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安德海在懿贵妃最伤心的时候,守在她的身边,知冷知暖,她十分感动。这个小安子,是除母亲以外,天底下最了解自己最心疼自己的人了。对于懿贵妃来说,安德海是难觅的知音。于是,懿贵妃收起了泪水,叹口气道:“皇后没生育,但大阿哥并没把她当后娘看待,反而越来越亲近她,她不费任何力气,便有了个儿子,还是个孝子。皇上近几年来也格外看中她,叫我怎咽这口气?” 其实,懿贵妃一半为儿子不孝而哭,一半为自已被冷落而哭。她哭的是几年来好不容易挣得的地位,眼看要动摇。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安德海虽算不上绝对的局外人,但他不存在皇后及嫔妃之间的争风吃醋问题,他毕竟是个男人,看问题到底比懿贵妃清醒多了。 “依奴才之见,娘娘应该把心放宽一点。” 安德海突然停住了,他深知懿贵妃的脾气,她顺心时,天大的错可以容忍,她不顺心时,芝麻粒大的事能掀起冲天之浪。可懿贵妃正想听安德海的高见,突然“卡壳”了,她有些不耐烦:“什么娘娘、奴才的,这儿又没有外人,快说,我最讨厌吞吞吐吐的。” “嗻,依我之见,皇后是女流之辈,她有德无才,皇上是敬她不爱她,量她无论如何也掀不起大浪。丽妃妖艳多情,皇上爱她不敬她,她是浅薄之辈,量她也不敢对娘娘怎么样。娘娘你德才兼备,俏丽貌美,皇上之所以近来少来,有些疏远姐姐,弟弟猜想可能是姐姐有点、有点、有点……” 安德海不敢直言,他想说有点“心狠”,因为懿贵妃鞭毙宫女之事,后来被咸丰得知了,他非常不满。咸丰皇帝继承他生母孝淑睿皇后之美德——敦厚、善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心爱的贵妃竟如此心狠手辣。 “有点什么?快说。” 安德海开头几句说到贵妃娘娘的心坎里去了,懿贵妃正在沾沾自喜之时,安德海又“卡壳”了,她不免恼了。这一催问,安德海更不敢直言了,他在努力寻觅一个既准确又不使娘娘震怒的词儿,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娘娘再温柔一点就完美无缺了。” 懿妃被安德海这么一点,心里亮了。是呀,自己这些年来,似乎已经忘了温柔的兰儿是怎样嗲声嗲气地躺在皇上怀里撒娇的。生了皇子,被连升三级,从贵人到嫔。妃、贵妃,尊贵的娘娘似乎对所有的人,甚至对皇后都有些摆架子,宫女、太监们最怕自己,皇上也曾流露出不满,自己容貌并没衰,皇上不满一定是由自己的个性脾气变坏所引起的。小安子是心腹,他的话有道理。 “小安子,还是你为姐姐好,我有本事从贵人到贵妃,我也有本事把皇上重新拉回我的身边。” 姐弟俩会心地笑了。 大阿哥入学了却了咸丰的一桩心事,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于是他殷切地希望儿子早日成材,一统大业。近日来,咸丰的下腹时感疼痛,有时夜里竟疼痛难忍,不到万不得已的程度,他都不惊动侍寝的太监。有时,夜里疼起来,他便辗转反侧,呻吟起来。太医们也把过脉,开过药方,但吃了药以后仍不见疼痛减轻。咸丰刚过而立之年,难道是阳寿将近?他越想越害怕,皇于尚幼,后妃嫔妃年轻无依,他可不愿意撒手而去。 这天,他坐着轿子到前殿召见军机大臣,商讨剿尽捻军之事,坐在轿子里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几个轿夫觉得轿子忽地一斜,便小心翼翼地让随行御前太监问问皇上有何事吩咐。御前太监在轿子外低声问道:“万岁爷,你想做什么?” 问了几声,仍没有回话,太监急了,顾不上礼节,上前便掀开轿帘。 “万岁爷,万岁爷。” 只见咸丰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御前太监一看大事不妙,连令轿夫迅速将咸丰抬回寝宫,又令两个小太监飞速跑去请太医。 太医飞奔咸丰寝宫时,咸丰已苏醒,皇后及各嫔妃正围着自己抹眼泪。太医跪在床前给咸丰把了脉,言万岁爷昏厥仍积劳所至,需要静养。 乾清宫慌乱了一天,第二大便依照太医的吩咐,任何人,包括皇后都不得随便出入,太监。宫女们走路要轻轻的,不允许发出声音。咸丰昏昏沉沉睡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早上,他让传寝太监将他扶起来半倚在龙榻上,他觉得头不再那么重了,恶心的感觉也消失了。他知道,这是大病初愈的象征,顿时,龙颜大悦。 突然从帘子外面传来低声的抽泣声,那泣声极弱,极弱,几乎听不出来,可这宫里既没有人敢说话,又没有人走动,哪怕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到响声,咸丰不禁向侍寝太监问了一声:“是谁在外面哭?” “回万岁爷,是懿贵妃在哭。” “懿贵妃?她什么时候来的?” “自从万岁爷三天前昏睡,懿贵妃一直在外面候着,她的眼泪已经流了整整三天了。” 一听太监这句话,咸丰感动了,自己昏昏沉沉地躺在龙榻上,没曾想还有一个妃子在帝外一直候了几天,而且眼泪一直没干。他被感动了,忙说:“宣懿贵妃进来。” “嗻。” 帮贵妃轻轻地进来了,咸丰一看,心头顿时一热,这哪儿还是原来那个娇媚多姿,风韵婀娜的美人,这分明是一个哀哀怨怨、悲悲切切的泪人儿。只见她两腮滴泪,杏眼红肿,云发不整,衣裙淡素。但美人胚子永远脱不了美,咸丰看见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梨花一枝春带雨”。 “皇上吉祥。” 懿贵妃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个劲地往下落。咸丰心头一酸:“爱妃快来坐在朕的身边。” 懿贵妃便依偎着咸丰坐下来,懿贵妃用纤纤玉手轻轻地拨弄咸丰的头发,无限柔情全写在脸上。咸丰见她温顺得像只小猫,不由得想起几年前,两人恩恩爱爱之情景,旧时情重温心头,品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看到懿贵妃悲痛的面容,咸丰有点内疚了。这位妙人儿,当时曾让他日思夜想,神魂颠倒,也曾给咸丰带来莫大的喜悦。爱妃为皇宫生了大阿哥,他当时那个兴奋劲儿不亚于自己登基时的感受。咸丰爱过她、感激过她,可后来也冷落过她。在咸丰的记忆里,她虽有贵妃之名,但似乎有一两年没宠幸过她了,可怜的美人,正是年轻美景,却一个人独守空房,孤灯长夜,她是多么难熬啊。 想到这里,咸丰不禁抬起手来,为懿贵妃轻轻抹去泪水,可皇上这一抹,她的泪水更多了,像泉水一样往外涌。 这是喜泪,是激动之泪。懿贵妃暗自高兴小安子就是鬼点子多,这个法儿太妙了,已经发挥作用了,看来皇上动心了,自己有重新得势的可能。 “阿玛,阿玛。” 原来,小皇子每日从书房回来,都先到乾清宫问一问阿玛的病情,然后再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在皇后那儿用膳以后,才回弘德宫。今天依然如此,他和太监张文亮刚走到皇上寝宫门口,侍寝的太监便报告了一个喜讯:“大阿哥吉祥,皇上已经痊愈了,奴才这便禀告皇后娘娘去。” 原来,皇后也是每天和懿贵妃一样,和几个嫔妃在乾清宫掉泪。刚才她忽然想起大阿哥快下学了,她便回坤宁宫吩咐用膳之事,皇上病了,她更要悉心照料好大阿哥。谁知她刚一离开这儿,皇上便醒了。 大阿哥听说阿玛痊愈了,他忘了这几天乾清宫中不许大声说话,一边跑,一边叫。咸丰一见宝贝皇子来了,喜出望外,几天不见,好像皇子吃胖了一点儿。他连忙推开怀中的懿贵妃,双臂一张,将大阿哥揽在怀里。 “告诉阿玛,这几天都学了些什么,背一段来听听。” “回阿玛,阿哥今日学了《论语》,子曰‘逝者如斯夫’。李师傅说,时间一瞬即逝,一去不复返,所以要抓紧时间,努力学 “嗯,好;好阿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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