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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安德海一着急,把一路上黄承恩教他的“庶”给忘了,脱口答了个“到”,他马上又改口,逗得几个老太监直发笑。其中一个把门的老太监看出了安德海的紧张情绪,他想逗安德海发急,便堵住小门,不让安德海进去,他又大声叫喊到:“安德海,人没来么?”

  “来了,来了,我就是。”

  “你就是安德海,不像,你走远点,安德海进来。”

  老太监装得挺严肃的样子,不理睬安德海,这下可把安德海急坏了,他又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别是当着李以凯的面前喊黄承恩来给他解围,于是只从棉袍内村里掏出三两银子,趁人没注意塞到了老太监的手里:“公公多关照,在下确实是安德海。”

  老太监本想逗安德海着急,自己取个乐,没曾想安德海小小的年纪如此之举动,心中不禁赞叹:“这小子,会出息的。”

  安德海进了小屋,黄承恩和李以凯各坐在外屋,里屋挂上了一道蓝门帘,屋里有一种神秘的空气挤出来。安德海不敢抬头,这两位太监总管,哪一个他也不敢打招呼,他只有装作不认识。

  “是南皮汤庄子安德海吗?”

  李以凯用他那阴沉沉的语调例行公事。

  “回公公,小的是安德海。”

  “进去吧。”

  黄承恩一扬手,让安德海进里屋。安德海撩起门帘子,跨了进去。他往屋内一看,屋里空荡荡的,只铺了一张床,床上铺了一个蓝色的小垫被,连个枕头也没有。只见三个穿官服的人和“小刀刘”齐刷刷地站在床尾,安德海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处放。其中一个人叫道:“把衣服脱了。”

  安德海把皮帽放到了床上,又动手脱棉袍。这是腊月初七,外面又下着大雪,北风呼呼叫,吹得窗户纸直响。棉袍刚一脱掉,安德海便浑身直发抖,他只穿了一条薄棉裤和一件薄薄的棉背心。

  “再脱,快一点,怎么这么慢慢腾腾的。”

  其中一个人有点急了,语调很生硬。安德海不敢违抗,又脱了棉背心,小棉裤,只剩下一个大裤衩了,安德海双手抱着双臂,想寻得一丝暖意。刚才那个发话的人着急了,上前两步,一把扯下安德海的裤衩,安德海连忙双手紧捂胯下,以求遮羞,他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羞住了,双颊绯红,眼泪几乎落了下来。

  “爬上床去,开始验收。”

  三个官人和“小刀刘”不像在看人的羞处,反倒是在挑货物,翻过来,推过去,然后完事。安德海连忙跳下床,穿好了衣服,最难堪的一景总算过去了。“小刀刘”说要出去小解,其中一个人也跟着出去了,剩下的两个嘀咕了一会,冲着安德海摇了摇头。安德海一见这动作,感到势头不妙,连忙问:“两位公公有什么意见吗?”

  两位老太监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发话了:“听说你是自阉的,后来好像又补了一刀,对吗?”

  “是的,是刘师傅给补的第二刀。”

  “不过,我们看不像刘师傅的手艺,茬留得太大了,不合规定,这叫作没割净,不能进宫的。”

  “的确是刘师傅割的,不信,你们等一会问他好了。”

  “怎么,没割净还敢嘴硬。”

  其中一个发火了。安德海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根本不是什么留茬太多,而且他们借“自阉”之口,想“敲竹杠’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德海强忍心中的努火,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每人五两。为什么这两个太监要诈安德海一笔呢?原来,把门的太监喊安德海时滞留了一段时间,其中一个太监急了,张头往外望,不早不晚正瞅见安德海掏银子塞与把门人,刚验收完毕,刘师傅和另外一个人又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太监,这便有了可乘之机,不敲白不敲。

  安德海心中忿忿不平:这两个王八孙子,等有朝一日,小爷

  混出个模样来,非来收拾你们不可。

  通过了刑慎司的验收,下一步便是由黄承思、李以凯两位挑选何人留宫,何人进王府。这一关,安德海当然不用担心,这两位公公都拜访过,估计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们40名童监被带回了康慈宫旁边的小两院,由黄、李二人一一过目。40名童监排成一个横队,全部昂头挺胸立正站着。黄、李两人挨个察看,安德海站在第二十三个,黄公公走在前,李公公跟在后。他们一般是拍拍胸,踢踢腿,按按腰,拉拉手,以检查、确定每个人的力气如何。当然,容貌也很重要,长得不怎么顺眼的,马上就被拉出来,一边站着去,这些被挑下来的“劣质品”只能当伙夫、轿夫,或扫地、倒马桶。长相好一点的仍站在队伍里,等候最后的裁决。

  安德海心里比刚才在刑慎司验收时踏实多了,他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站在雪地里显得英姿焕发,惹人怜爱。黄承恩走到了安德海的面前,他见徒弟如此之英俊,不由地产生一种怜爱之情,他随手拉了拉安德海的衣领(刚才安德海急着穿衣服,衣领上的狐毛围脖忘了拉出来),又拍拍了安德海的肩膀,似在夸奖徒弟真棒。这一亲昵的举止不觉引起了李以凯的警惕:“好小子,昨天让马三带你去我家,我还以为你只攀我一人呢,没曾想,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倒巴上了黄承恩,今儿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100两银子落水里也能听个响,送给了本爷,我让你连个响也听不见。”

  李以凯阴森森地冷笑了一声,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安德海全都看在眼里了,他可犯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安德海可不愿功亏一篑,好不容易一路闯过了这么多关,这时,可不能出岔子。

  “哎哟,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安德海急中生智,捂着肚子连声叫疼,两位太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吸引住了,他们走到安德海的跟前,想看个究竟。

  “怎么了,哪儿疼?”

  黄承恩关切地问徒弟。安德海咬着下嘴唇,做出痛苦的样子,用手指了指肚子,黄承恩又靠近了一些,安德海身子向前一倾,眼见就要倒下去了,黄承恩连忙上前想扶住他,谁知安德海猛地向前一个踉跄将黄承恩绊倒,自己压倒了黄承恩的身上,黄承恩满身滚得都是雪,挣扎着想爬起来,无奈安德海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一个劲地喊肚子疼。黄承恩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趴在雪地上嘴啃着雪。

  这一幕喜剧性的情节,李以凯一点也没舍得放过,他在细心地观察雪地上两个人的表情,黄承恩一脸怒容,安德海已失去了刚才那种痛苦的神情,他是故意爬不起来的,是有意出黄承恩的洋相给李以凯看的。李以凯心中不禁洋洋得意,他露出了一丝笑容,上前推开安德海,扶起黄承恩。

  “黄公公受惊了,这冰天雪地的可怎么受得了哟。”

  李以凯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嘲笑黄承恩,又转身向安德海吼道:“还不快跪下来掌嘴,给黄公公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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