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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看来,他们已经断定,人民的自发力量终于起来了。

  在某些时候,往往会出现一些料想不到的情况。例如,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弄明白,为什么聚集在白宫周围的人对独联体前联合武装力量总部大楼附近两名无辜者的死亡竟无动于衷?要知道,他们是匪徒暴行的真正受害者。但人们谈论和报道得更多的却是当局对政治反对派采取了不能允许的举措,说什么压制得太厉害了,他们是些可怜人,没吃没喝。总之,认为这是一种残暴行径。

  为前人民代表提供社会保障的决定,同样也引起了出乎意料的反响。自然,这里面确有某种耍手段的意思——使那些发热的头脑稍微冷却下来,回到冷酷的现实中来。谁也不准备向代表们投抛施舍物。也许,这个决定作得稍许迟了一些。应该早些宣布这一决定并说明其真正涵义:我们只是想让那些曾经正常工作过的人仍对未来充满信心。要知道。并非那里所有的人都是极端分子。

  我们犯的策略性错误为数不少。单独来看,这些错误无关紧要,但它们加起来就造成了一种令人张皇失措的局面。现在。说句后话,我明白了造成这些失误的原因所在。

  我们并未准备战斗。

  没有任何进行战争的打算。我一直竭力避免使这场宪法之争演变成人们相互开枪射击的局面。

  其次,大概,这是我一生中最不寻常的决定。在作出这个决定时,我内心深处经历了异常痛苦的抉择过程。因此,说句比喻的话,这一次我们的“汽车”可没有一路顺风地沿着公路疾驰,而是撞倒了路标,轮子扎进了水沟。

  无疑,事态已到了某种关头。业已出现的对国家安全造成的直接威胁迫使大家坚守岗位。

  然而,起初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我清楚,我们的任何行动实际上都可能被说成是超越法律,在这种时候要走出宪法陷阱,只有这样一条出路了。而违反法律正是为了摆脱困境,尽管我真不愿意这样做。

  我再次认清了,什么是民主。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它首先是一种艰巨而又极为重大的责任。

  * * *

  我一直寄希望于健康的思想。我坚信,这一次,健康的思想也必将获胜。更何况,形势对白宫的盘踞者来说一天天地变得越来越明朗。他们所指望的支持从任何地方也没有得到。无论是军队、工会、还是矿工,都没有支持这些昔日的代表。只有各级地方苏维埃给自己的老上司拍来了致敬电。但这只是一纸空文,没有什么用。鲁茨科伊绝望地号召工人阶级举行全俄总罢工。他的号召没有起任何作用。哈斯布拉托夫同各地区领导人频频进行会谈。他把希望寄托在新西伯利亚的同志们身上。他们曾经许诺切断穿越西伯利亚的大铁路。若能使这条战略性运输大动脉瘫痪,必会引起严重后果,政府可能会感到害’旧,从而只好去谈判……

  但是谁也不想切断这条大铁路,这完全是痴心妄想。

  鲁茨科伊给各军区打电话,要求他们执行新总统和新国防部长的命令。当然,他同一些军人有联系,他们之间的私人交情很不错。例如,鲁茨科伊同空军司令彼得。杰伊涅金将军就有很深的私交。他处着嗓子再三请求,希望自己的朋友能来帮自己一把。而司令员却劝池道:萨沙,别胡来,我只有一个总统,那就是叶利钦,我只有一个国防部长,那就是格拉乔夫。最好快点认输吧。

  他们处于真空般的状态之中。这是最主要的问题所在。无论在人际方面、信息方面,还是在政治方面都是如此。我想,这会使哈斯布拉托夫、鲁茨科伊及其同伙感到震惊。最近几个月来,他们一直生活在幻想之中,认为只要轻轻推一下,整个国家、全体人民就会跟随共产主义的布尔什维克议会向后迅跑,奔向过去。但是,国家和人民并没有往回奔跑,而是把他们那一伙入抛弃了。要知道。过去,看上去一切是那么美好,那么合理:伟大、强盛的苏联,16戈比一个面包,工作虽有点繁重,但终归还有工作,每人5平方米的免费住房,如果你表现得好,许多年后,还有希望从国家那里得到整整9平方米。读读《真理报》,看看电视“新闻”,每年3次重大节日时欣赏电视“星火”节目。奇怪的是,人民并不想要这种可以理解的生活,他们选择的不是奴隶式的温饱生活,而是不可理解的、严酷而艰难的自由。

  * * *

  在颁布解散议会命令的这一天,姆斯季斯拉夫·罗斯特罗波维奇来到了莫斯科。他像1991年8月那一次一样,又置身于俄罗斯革命事件的中心。关于这一点,他本人和报道他到来的报刊也都幽默地提到过。9月26日,星期天,他同美国国家交响乐团一起在红场上为莫斯科人举办音乐会。

  这一天,莫斯科寒风凛冽。乐队指挥挥起指挥棒,乐曲声随之响了起来。我不由激动地注视着这样一幅奇妙的画面:在圣瓦西里教堂的背景上呈现出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形象及他那被风吹拂着的白发、他的那双手、他那充满灵感的脸……

  同我一起观看演出的有他的夫人加林娜·维什涅夫斯卡娅和他们的女儿。音乐会结束后。我邀请她们去我家。当观众向音乐家们鼓掌,莫斯科人向他们献花的时候,主要的受贺者却不知去向。我同他的家人已走出红场,坐进了汽车,而姆斯季斯拉夫,列奥波多维奇仍无法找到。后来,终于在旅馆房间里找到了他。我同他通了电话,并约好他单独前来。原来,这位指挥在寒意甚浓的露天冻得够呛,他正在自己房间里暖和身子。

  接下来,便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午餐。姆斯季斯拉夫·列奥波多维奇和加林娜·帕夫洛夫娜讲述了他们音乐生涯中的趣闻。我感到心情非常舒畅,因为他们同我们相聚在一起。我热爱他们。每当姆斯季斯拉夫·罗斯特罗波维奇来到俄罗斯,我们一定要见上一面。他那乐观的情绪、充沛的精力、豁达和坦诚的态度深深地感染了我。他为人随和而又爽直。无论是土司、佣人,还是皇室成员,他对谁都一视同仁。他喜欢大家。同样,大家也喜欢他。

  我好奇地观察着这对夫妇的关系。加林娜·帕夫洛夫娜是一位爱激动、有时又很严厉的妇女,但同时她又是那样优雅、迷人。当她用自己好听的嗓音向丈夫述说什么时,这位丈夫总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爱慕神情凝视着她。给人这样一种印象:无论是倾听她讲话,还是承受她的恼怒,都使他感到由衷的喜悦。真不愿意与他们分别。但有人在等候他们,他们该走了。姆斯季斯拉夫·罗斯特罗波维奇要赶去会见知识分子。我们相约,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不会再发生任何叛乱和任何政变。无须任何理由,只要我们有机会欢聚一下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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