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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其实,叶赛宁并未到过波斯。1924—1925年间,他只是到过梯弗利斯(现第比利斯)、巴统和巴库,只是在想象中作过去波斯的神奇瑰丽的旅行,从而创作出使世界诗歌宝库增辉的《波斯抒情》。诗中所描绘的“东方”现实,并非诗人亲身经历过、亲眼目睹过的,而主要是来自与其创作风格上相近的那些著名的波斯诗人的诗作里。当时,在基洛夫的指示下,《巴库工人报》的编辑恰金为叶赛宁在巴库安排了“富有幻想意味”的东方式的住处,即从前的汗的别墅。用叶赛宁的话说,他生活在“某个汗”的生活氛围里。在到巴库之前,叶赛宁有一天在巴统市的一街心花园里漫步时曾与当地的中学女教师莎嘉奈·涅尔谢索夫娜·塔利扬相识。这使巴统那童话般的世界更增添了诗意:海水冲刷着岸边,整个巴统洋溢着玫瑰花的清香,街道两旁尽是热带的树木……这一切都使诗人陶醉,激发了他的丰富联想和诗的灵感。组诗《波斯抒情》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创作出来的。它是叶赛宁对这位中学女教师的恋情的结晶,闪耀着清丽而又斑斓的光辉。这一组诗是由15首组成,其中每一首都独立成篇,又有内在联系,既具体又概括,既特殊又普遍。徜徉于异国情调的爱情和自然,是叶赛宁这一组诗取材的基本特点。此时,叶赛宁的诗明显淡化了忧郁的情绪,增强了明朗、欢快的色彩。诗人把郁积于内心的情愫尽情倾诉。然而,它不仅仅是情感的宣泄,更为可贵的是思想上的哲理闪光。在《波斯抒情》中,诗人所探索的是有关生活与幸福的真谛,有关对祖国与对女性的爱的涵义,以及有关诗人的崇高使命。

  这是叶赛宁的闪烁异彩的爱情与哲理组诗,它们构成了一个有关爱情、祖国、生活与理想的有机体,也是叶赛宁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而从反映现实、抒发情感的角度来看,《波斯抒情》既不是描写和反映本世纪20年代波斯的那种贫富悬殊和宗教狂热的现实生活,也不是反映同一时期苏联的那种激烈的革命斗争生活,它是诗人对广泛联想中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幻想国度的“现实”的描绘。那是一个诗意盎然的“浅蓝色的欢快的”国度,是诗歌、鲜花、美女和爱情的国度。

  这样一个“理想国度”之所以会具体出现在诗人的笔下,一方面是由于诗人平时阅读过大量中世纪波斯诗歌作品,诗歌名城色拉子的美好形象以及著名诗人萨迪、海亚姆、菲尔多西的名诗时时浮在诗人脑际:另一方面由于诗人怀着急切的心情试图尽快摆脱“心灵的创伤”,以便静心地休养和从事诗歌创作。这一点诗人在组诗开篇的第一节便明确交待过。组诗《波斯抒情》再次证明,叶赛宁无论处在意象主义阶段还是现实主义阶段,都脱离不开浪漫主义创作倾向,这是他的性格和气质所决定了的。而就艺术性来说,《波斯抒情》则是诗意起伏跌宕,奇突转折的。在这一组诗里,叶赛宁抒情诗那“淡淡的哀愁”的“忧郁美”特征,正好与诗人固有的审美心理结构微妙地吻合了起来。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波德莱尔曾说:“‘欢悦’是‘美’的装饰品中最庸俗的一种,而‘忧郁’却似乎是‘美’的灿烂出色的伴侣……”①可以设想,对法国诗歌有过广泛兴趣的叶赛宁,也许会自觉地受到这一美学见解的影响。然而,叶赛宁毕竟是叶赛宁,他在自己的诗歌创作中深化了“忧郁美”,却拒绝了“以丑为美”的原则。

  ①波德莱尔:《西方文论选》下卷,第225页,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

  他的诗作之所以永远也脱离不开意象却又永远富有浪漫主义色彩,原因可能就在这里。情愫恣意宣泄,也有意让感情放纵——这就是组诗《波斯抒情》的显著特征。在欣赏《波斯抒情》之际,我们仿佛看到诗人敞开自己的胸膛,袒露忧郁但却纯洁的灵魂,把积淀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宣泄无遗,从而使其升华为对爱情的炽烈歌咏。这既是爱情诗,又是哲理诗,既隐含着意象本身的美感,又蕴藏着哲理的睿智。

  组诗开篇的一首就神情飞动、光彩照人,时间、地点、背景、情绪乃至抒情主人公的处世态度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我旧日的伤痛平复了,
  酒疯吞噬不了我的心房。
  我用德黑兰的蓝色鲜花,
  在茶馆治疗心灵的创伤。
  一位膀大腰圆的老板,
  为了让俄罗斯人把茶馆赞扬,
  亲身用红茶把我款待,
  当葡萄酒、伏特加斟上。

  老板,款待吧,但不必殷勤,
  你花园里有不少玫瑰在争春,
  她们轻撩起身上的黑披纱,
  不是无端地朝着我挤眼睛。

  我们俄罗斯对春天般的姑娘,
  并不像拴狗似的拴上铁链,
  我们学接吻不凭靠金钱,
  不争风斗殴和巧用短剑。

  ……

  这里,从风俗习惯、自然景色的传达来看,也纯属波斯地方色彩,给人以身历其境的真实感觉。这开篇实际上是诗人踏上人生旅程的一个崭新的阶段:借助对诗国波斯的神游,医治旧日恋情所带来的心灵创伤。那诗国是一个洋溢的玫瑰花温馨的国度,是一个以浓浓的红茶代替伏特加烈酒招待宾客的礼仪之邦。那“茶馆”、“黑披纱”、“玫瑰”、“地毯”等等都突出了异国的特点,使诗富有异国情调。抒情主人公不仅仅是波斯那落后的旧风俗的揭露者,也不只是想从主人花园里摘走玫瑰花的一个“浪子”,而且还是一个东方寻求真理和爱情的“游人”。

  组诗第2首《我今天问一位银钱兑换商……》颇富浪漫气息,艺术上也别具一格。诗的前半部的“三问”将一颗童稚般纯洁的痴情心灵之爱倾泻得一览无遗;诗的后半部的“三答”将“爱的哲学”形象而又富有理趣地显现了出来。这是一首令人耳目一新的爱情诗,其中既有含而不露的细腻的心理活动,又有主人公对爱情的炽烈而大胆的追求。

  爱情只可悄悄地叹息,
  双眸如宝石一般发光。

  ……

  爱情无需乎拍胸担保,
  有了它却可喜忧分尝。

  这是东方式的心心相印、同患难共甘苦的那种“爱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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