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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但是伊莎多拉对自己说:“我就是要与众不同。就是要做一个世界上唯一抵御邓南遮的女人。”

  他向她讲述他生活中的奇闻异事,讲他的青年时代、他的艺术。

  “伊莎多拉,我实在忍受不住了!接受我吧!接受我吧!”他向伊莎多拉·邓肯哀求。

  伊莎多拉对他的天才极为倾倒,所以闻听之下,简直不知所措。她彬彬有礼地把他拽出房间,送他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大约有三个星期她都是这样做的。后来伊莎多拉非常恼火,干脆奔到车站,坐头班火车离开了事。

  邓南遮常常问她:“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是因为埃莉诺拉的缘故,”伊莎多拉回答。

  伊莎多拉·邓肯生活中的放荡不羁终于把帕里斯·辛格激怒了。他简直无法忍受这个做为自已姘妇的女人如此随便地与别的男人亲热,不加选择地与他们发生性关系。

  在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和帕里斯·辛格经常大宴宾客时一样,香摈酒流成河。

  凌晨两点,伊莎多拉和她的朋友亨利·巴塔伊坐在工作室的一个房间里的一张长沙发上。尽管他一向对她像兄弟一样,可那天晚上,由于被这个迷人的地方迷住了,他说话和行动与平时就不一样了。

  伊莎多拉也顺应着他,两人在一起动起手脚来了。

  正当此时,恰好帕里斯·辛格出现了。他一眼看见一面面镜子里反映出亨利·巴塔伊和伊莎多拉在金色长沙发上的情景,立刻飞也似地跑到工作室,对着客人把伊莎多拉大骂一通,然后宣布他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转眼间,伊莎多拉的情绪由喜剧而变为悲剧。

  这个夜晚注定要以悲剧结束,帕里斯·辛格发誓永远不再见伊莎多拉。她恳求、辩解,都没有用。

  亨利·巴塔伊为此非常不安,甚至向帕里斯·辛格写信解释道歉,但也无济于事。

  帕里斯·辛格只肯在汽车上见伊莎多拉,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突然,他停止咒骂,打开汽车门,把伊莎多拉推下了车。

  伊莎多拉孤独地一个人昏昏沉沉地在黑夜的街上走了好几个钟头。一些陌生人对她做鬼脸,嘀嘀咕咕提出一些暧昧的邀请。

  世界好像突然变成了猥亵的地狱。

  两天以后,帕里斯·辛格动身去了埃及。

  在那些日子里,伊莎多拉最好的朋友和最大的安慰者就是音乐家亨纳·斯基恩。他崇拜伊莎多拉的艺术,为她伴奏是他唯一的快乐。他是伊莎多拉遇到的人中对她最为钦佩的一个。他是个非常出色的钢琴家,有钢铁般的神经,经常整夜为她弹奏。

  第八章 灭顶之灾

  1913年1月,伊莎多拉·邓肯和亨纳·斯基恩一起在俄国巡回演出。这次旅行中发生了一次奇怪的事情。一天黎明,他们到达基辅,乘雪橇去旅行。伊莎多拉睡意未醒,突然非常清楚地看见马路两旁摆着两排棺材,但不是一般的棺材,而是儿童的棺材。她抓住斯基恩的手臂。

  “你瞧,都是小孩——孩子都死了!”她说。

  “可那儿什么也没有啊!”斯基恩说。

  “什么?没有?你看不见吗?”她说。

  “没有,那儿除了雪,什么也没有。大雪堆在马路两旁。真是奇怪的幻觉!一定是你累了!”

  那一天,为了消除疲劳,使自己的神经镇静下来,伊莎多拉到澡堂去洗澡。

  在俄国,澡堂都在蒸气熏得很热的房间里安上一排排长长的木头架子。伊莎多拉躺在架子上,突然,一阵热气把她熏倒,从架子上掉到大理石地面上。

  侍者发现伊莎多拉失去知觉躺在地上,把她抬回了旅馆,并找来了医生。诊断结果是轻微脑振荡。

  “您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跳舞——您在发高烧。”斯基恩劝她。

  “可是这会使观众失望的。”伊莎多拉坚持要到剧场去。

  演出的节目是肖邦的音乐。要结束的时候,完全出人意料,伊莎多拉对斯基恩说:“弹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那为什么?”他问。“您可从来没跳过这支曲子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弹吧!”

  伊莎多拉热切地坚持要他弹,斯基恩只好同意了她的要求。

  伊莎多拉按着进行曲跳了起来。她表演的是一位可怜的妇女,怀抱死去的婴孩,拖着缓慢而踌躇的脚步,走向最后的长眠之地。她舞着,像死人一样一步一步走进了墓穴;最后,她又化为灵魂,逃出被禁锢的肉体,飞升而起,向着复活飞去。

  舞蹈完毕,幕落以后,全场沉寂异常,伊莎多拉看着斯基恩。

  他的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浑身直哆嗦,握住她的双手也是冰冷的。

  “千万别让我再弹这支曲子了,”他恳求她说。“我体验到了死的滋味。甚至闻到了丧礼之花的香味,并且我看到了孩子们的棺材……棺材……”

  他们俩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伊莎多拉相信,那天晚上神灵给了他们异常的预兆,预示了将来注定要发生的事。

  他们于1913年4月回到了巴黎。在特罗卡德剧场一次长长的演出结束的时候,斯基恩又一次演奏了《葬礼进行曲》。观众在一阵宗教似的沉默之后,仍然恐惧了好一阵,然后疯狂地鼓起掌来。一些妇女痛哭流涕,有的甚至不能自已,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自从在基辅表演《葬礼进行曲》发生幻象以后,伊莎多拉就有一种灾祸临头的感觉,因而情绪非常低落。回到柏林之后,她又演了几次。接着,伊莎多拉再次着迷地想创作一个舞蹈,表现一个人正在世界上昂然举步的时候,突然被一次可怕的打击压倒,而遭受创伤者在受到这次命运的残酷打击之后,又爬起来追求一种新的希望。

  在伊莎多拉去俄国旅行时,她的两个孩子跟伊丽莎白住在一起。现在,她把他们接到柏林自己的身边来了。他们身体很健康,精神饱满,到处跳舞,显得非常快乐。伊莎多拉和他们一起回到巴黎后,住在纳伊的那所大住宅里。

  在家里,伊莎多拉·邓肯时常站在阳台上,不让迪尔德丽知道,偷偷地看小姑娘自己编的舞蹈。

  迪尔德丽还自己创作诗歌来自编舞蹈,用那甜蜜的、孩子的声音说:“现在我是一只小鸟,我飞得这么这么高,飞到云彩里。”还有:“现在我是一朵花,一边瞧着小鸟,一边摇来摇去,这样,这样。”

  伊莎多拉看着她那样优雅美丽的仪态,就想她将来也许会继承自己的事业,照她的想法去办学校,她是她最好的学生。

  儿子帕特里克也合着自己创作的古怪的音乐开始跳舞。只是他从来不让母亲教他,总是一本正经地说:“帕特里克要跳帕特里克自己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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