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21)

二一

　　§材料收集

　　亚里士多德是“我们所知道的第一个搜罗书籍的人，他的榜样使埃及国王知道怎样建立图书馆”。

　　材料的收集是亚里士多德建立庞杂学术体系的基础。这些材料来自于直接研究或间接引用。他博览群书，对于看过的书籍都要分门别类作许多札记；讨论问题时，他总是先从历史的角度对前人的观点加以概括、回顾；同时，他也进行第一手的研究，记录自己的观察（如亲自动手解剖动物）；他也借用别人的观察，总之，他得益于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他向书本求知、向历史求知、向大自然求知，从中获取了丰富的养料。

　　亚里士多德向我们介绍经验说：“一个人应当从书本中多作摘录，并按各个题——例如善、动物等——分别编类。”他的著作的索引表明了他自己准备了大量这类编篡物。

　　如果说在一些学科中亚里士多德还能从书本、从自然中吸取养料的话，那么在另一些学科中，他几乎没有什么材料可供利用，只能依靠自己去独创。例如他的三段论就是如此。在《辩谬篇》一书的结尾，亚里士多德这样写道：“在修辞学中有许多以往的可供使用材料，但在逻辑学中却绝对没有什么材料。只有靠我们自己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艰苦的探索。如果你们考虑到这一点并回想起我们开始时的状况时，你们就会看到，与其他在传统中已经发展了的学科相比较，我们的学科现在已经有了相当的进展。留给你们这些听我们讲演的人的任务是原谅我们的疏漏并热情地感谢我们的发现。”显然，亚里士多德对自己在逻辑学的独创性研究成果感到十分满意，但他不是为了表功，而是要说明他惯常的程序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起步的，只是在逻辑学上他无法借鉴前人的研究成果。同时在生物学中，许多材料的获得必须通过亲自观察或解剖，所以在生物学范围中可供利用的材料也是极其有限的。

　　依靠间接经验或直接经验对任何一个科学研究者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两种手段。它在亚里士多德那里的意义则显得更加重要些。他非常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是站在一个长长的思想家队伍的末端，这种意识影响了他思想的两个主要特征。

　　首先是他的“可敬观念”。

　　有些为所有的人或大多数人——至少为所有或大多数聪明人——所相信的东西都是可敬的，它必定具有相当内容。因此我们应该收集这些观念并把它们作为研究的出发点。至少在实践哲学中，“可敬观念”

　　就是终点，”如果困难解决而可敬观念依然存在，那么这件事物就已经获得了充分的证明”。我们的研究所能做到的更多是对“可敬观念”进行鉴别。它像簸谷一样吹掉虚假的谷壳，留下真理的颗粒。

　　同时，人本性上具有发现真理的欲望，而自然不可能给予人这样的欲望但又无法使它得到满足。因此，如果人们一般都相信某物的话，那就标志着它极可能是真理而不是谬误。

　　其次是亚里士多德对传统在知识增长过程中的重要性看法。

　　“在多种多样的发现中，那些从前贤手中接受过来的东西，后来在接受它们的后人的手中取得了逐渐的进步。在开始时所发现的东西一般来说进展缓慢，但是它比后来依赖于它而增长的东西更有价值。因为开端毫无疑问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是最重要的事物，这正是它为什么是最为困难的原因。力量越大，它的量值就越小，也就越难发现。但一旦被发现，那么相对来说，它就比较容易增加或增长其他的东西。

　　“对实在的研究一方面很不容易，另一方面又并不困难。没有一个人能以十分令人满意的方式搞清它，但也没有人对它一无所获，每个人都可以对自然说点什么。尽管作为个体我们在这个题目上的所得是微薄的，但我们全体聚在一起集思广益则可以获得可观的结果。正如谚语所说的，”谁会错过那一定能打中的目标？不仅应该感谢那些我们采纳了其观点的人，而且也应该感谢那些见解非常肤浅的人；因为他们也作出了一些贡献——启发了人们的思绪。从某些思想家中我们获得一些真实的观念；而这些观念的出现却又得依靠另外的思想家。”

　　的确，收集材料并非易事，它要耗费人们巨大的时间和精力，而一个人的学术生命是有限的，如何才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取得尽可能多的成就呢？除了自己的直接经验外，引用他人的思想成果是一种节约时间的极好方法。但是，这种引用又不是无目的滥用，只有那些可敬的、为公众接受的观念，才能做为正确的东西加以引用。同时，也要留意公众的见解，因为它可能激起你思想的灵感。当然，这种见解并不限于现在，它也可扩及到过去，因为，历史是往古的传达人，透过历史，才能更清楚地把握自己的学术所占的地位。事实上，以总结性的形式陈述前人的观点，这也是收集材料的一种方式：

　　在《形而上学》中讨论原因的多样性时，亚里士多德这样说道：“我们在《物理学》中已对这个题目作过充分的思考。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记录先哲们在探索存在的事物以及在对实在的哲学研究中所发表的思想。很显然，他们也认为存在着某些原则和原因。

　　熟悉他们的学说对我们目前的研究是很有益处的。因为要么我们会进一步发现其他种类的原因，要么我们会更加坚定地相信刚才提及的那些原因”。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米”做材料，即使是再巧的巧妇，也难以表现出她的“巧”来。在收集材料方面，亚里士多德可以算是一个称职的“巧妇”了。各种直接的、间接的、粗糙的、精细的观点，都尽收他眼底，他畅游其中，饱蘸思想书写着自然、社会和人类的美丽篇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在丰富翔实的多种材料的基础上，亚里士多德构造了他思想体系的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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