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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酒吧设在二楼,整个楼房正好建在新加坡河的上空。这是一家新酒吧,是用涂有清漆的发光硬木建造成的,看上去就像一艘二十年代的远洋货轮。亚罗伊·西尔斯,人们更愿意叫他罗伊,已经先到了。在他身边还有一位也替鲁特斯工作、长相十分呆板的美国人。他们中间已有几瓶杰克丹尼尔斯,看样子今晚不会大有意思。

  “来点杰克丹尼尔斯?”罗伊提议道。

  “不,我还是喝啤酒,谢谢!”

  正说着,乔治到了。我本以为他会一个人来,这样我可以私下对他说几句,然后告别罗伊他们,头脑清醒地回家。但事实上他却带了一大帮人,而且这帮人中的大多数已喝得相当醉了,还想在这儿喝得更醉。他们之中有好几个人都在我手下干活。

  亚罗伊·西尔斯似乎并不介意,他给在座的每一位都要了酒,而乔治这帮人也都在默默地计算自己还能喝多少。就像是在估计市场的底价。这时酒吧里原先那种由光亮红棕木造成的气氛渐渐地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帮趼掮喝酒时所发出的大喊大叫,这种噪音颇类似于SIMEX交易大厅的声音。

  啤酒不断地喝,又不断地有人掺,众人的酒杯总是半杯满。我不大喜欢这种喝酒的方式,因为它不让人知道自己已喝了多少。

  我们围成一圈,谈论着乔治在大厅里头撞美国人之事。这时我想到自己应该惩戒乔治一下——因为毕竟第二天早上我会挨SIMEX和西蒙·琼斯的责备——不过我内心是同情他的。那个美国佬真不是个东西。我边想边大口地喝着啤酒,感到自己也应该用拳头去揍那家伙的脸,揍他个稀巴烂。我想老乔治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大家。那个美国混蛋,他脸上每天都应该挨上一拳头。就在啤酒四处横流的时候,乔治又开始表演他头撞美国佬的情景——他甚至没有让人作好准备就开始了。

  对此我理解地笑了笑。

  从我旁边的那群客人中传来欢呼声,只见罗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向坐在角落里的吉他手,他从吉他手手中接过吉他。使我惊奇的是,他唱了一曲美妙动听的《坐在港湾旁的码头上》。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观察在他要醉酒的当头是怎么站起来,而且能唱出一首如此美妙的歌曲。他一唱完,四周响起狂热的掌声。之后我们喝得比刚才更凶了。

  在我们周围形成了一处无人之境——一条别的酒客不敢近边的壕沟。我们是一大群人,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我们互相欢呼、划拳、开玩笑,闹得乱洪洪的一片,而其他酒客站得远远的,看着我们,只能小声抱怨。突然来了一群漂亮的姑娘,她们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门朝里看,不知道是否应该进来。

  我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她们全都十八岁左右,像是一群名声远扬的新加坡空姐,据说她们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过来,亲爱的!”我们之中的一位交易员一边向她们喊话,一边在一面镜子面前装着整理自己的头发。

  那群姑娘向我们投来鄙夷的目光,然后朝楼下走去。我们回转身又喝了一轮酒。这时候我们发现那群姑娘还没有走,仍透过窗户朝里面看。

  “她们到底想干什么?”亚罗伊·西尔斯大声地问我。

  “她们似乎在下定决心到底是否应该进来。”我说。

  “让我们帮她们一把,玩个裸露游戏,她们就会下定决心了。”

  “好的。”我说着便放下酒杯。

  然后我们俩背对着那群姑娘,同时褪下裤子,一个新加坡印度种的深色屁股和一个英国种的白面粉屁股在她们的眼皮底下暴露无遗。这只是一次嬉耍,一次劣质的裸露游戏,因为我们很快又拉上了裤子。在沃特福这只是一种游戏,透过这个游戏我想让她们之中的聪明人明白我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她们做出的反应只需喊一声“流氓”,然后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这儿不是沃特福而是新加坡,最糟糕的是我们对付的是一群非常自负的新加坡空姐。我们又喝了一会儿酒,这时候那群姑娘们上楼来了。我们正在嬉笑,门突然开了,她们一齐涌了进来,这一次她们由那帮骨瘦如柴的男朋友保驾,来到我们面前大声叫喊。我只好一边阻止乔治用头去撞对方那个领头的,一边竭力使每个人冷静下来,我很高兴地道了歉,但是那帮人并不善罢干休,他们强烈要求我们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以取得原谅。

  当双方的争吵转入白热化而改用语言争吵时,我不再理会了。我独自一人走到柜台旁,观察着紧张的气氛升级,同时嘲笑在裸露游戏这么小的事情上,每个人都想表现出自己是多么的自傲自大,力量是多么的强大,这真是可笑。

  “好,就这么说,”这时我听见一位空姐的声音,“我要叫警察。”

  这简直是发疯。我们暴露屁股的时间只不过一秒钟,而她们现在想夸大事实。我大步走向人群,同时拿出自己的行动电话。

  “给你电话,”我说着将电话递给她,“我受够了这种无聊,现在就请你叫警察。”

  那位姑娘吓了跳,刚才的气焰一下子熄了,她回转身下楼,她的同伴也跟随着下了楼,我们又自由了,大伙儿开始嘲笑刚才的情景是多么的荒谬,接着又喝开了酒。门再次突然被打开,这一次走进来一群警察,在他们的后面跟着那群空姐。

  警察一进来便想搜我们的身,但我们每个人的火气正旺,都大声替自己争辩。警察抵挡不住了,他们决定离开酒吧并将犯人带走。先前的那位空姐立刻用手指着我和罗伊,尽管我不明白她们是怎么透过屁股就能辨认出我们长相的。我们被揪了出来并被带着向警车走去。刚才在酒吧里有空调我们并不觉得怎么酒醉,现在被警察带出酒吧,一股暖流袭来,我们顿感醉意大增。当警车载着我们来到比其路的中央警察局时,我开始感到害怕。他们搜走了我们所有的随身物件,然后将我们关进一问候审室。

  一小时后我们又被带回接待室,在那儿我和亚罗伊·西尔斯被铐锁在一起。在被警察把手铐上锁的那一刹那,我的头顿感一阵晕眩,同时意识到今天下午四点自己就会忘了谁是亚罗伊·西尔斯,也会忘了我们曾在一起喝过酒。现在我本应待在家里,一边与丽莎闲聊她的健身操,一边享用着晚餐,而事实是我和罗伊被带进医院进行抽血检查。现在是凌晨一点钟,丽莎一定非常着急。接着我们被命令脱光衣服检查身体上是否有伤痕。我知道验血结果不会有问题,因为自己干过泥匠活,身体非常健康。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等验血结果达一个小时,之后又被带回警察局。这一次我们分开了,我和一位浑身上下都刺有纹身的矮个子中国入关在一起。这种纹身可以防止警察在他身上找到任何伤痕。牢房里的床是两块厚木板,我只好穿着自己那件漂亮的双袖扣衬衫和“CERRUTRI”牌长裤躺在木板上,竭力使自己入睡。

  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醒了,但是没有人来看我们。我着急地在牢房里踱来踱去,我得给丽莎打电话,还得了解一下现在的市场行情。最后警察终于来了。

  “你是否能告诉我一下现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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