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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莫德·鲍威尔于1984年6月3日去世。此前一周,我知道她快不行了,就开车带着全家回了一趟纽约,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探望她了。我的妻子和3个孩子对我母亲那种亲近之情,使我深受感动。孩子们全都称她“宝贝”,他们之所以挑选这个让人开心的称呼是因为她总是这样称呼他们。

  父亲对我长大成人具有楷模性的影响,母亲对我的影响同样重要。我从她身上学到了终生受用的好习惯:勤奋工作,严于自律。她在失去工作能力之前从未停止做事。然而,虽然不得不为生计而奔波,她那全心全意的母爱却并未因此而稍减。我永远无法理解,她每天到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做那么辛苦的工作,何以能做到使我姐姐和我从未有得不到母亲的百般照顾之感。父母是无法选择的,我有这样的父母,真是再幸运不过了。

  葬礼在南布朗克斯区的圣玛格丽特教堂举行。那是我们家以前常去的教堂,现在已经被现代派接管了。以前对我是那么有意义的一切,那些画像,那些诗,那些礼拜仪式,现在全都变了。教堂现在采用新的礼拜形式,而且圣玛格丽特教堂这位年轻的现任牧师把现代风格发挥到了极点,他居然把上帝变成了一个没有性别的普通人。我知道我怀念往昔那些程式是感情使然,而不是出于理性的考虑。但是,发现自己据以成长的信仰基石原来是可以移动的,却使我不能坦然。我母亲得到的是一次不分性别、低调而毫不隆重的安葬仪式。我不记得我听到牧师何时提到“上帝”一词。我低声自语:“别担心,妈妈。我们以后重新为你举行一次更庄重的仪式,因为你是不想这样离去的。”

  卡普·温伯格是个狂热的亲英派。他的言谈举止,他的外貌,他那种永不道歉、永不解释的贵族派头,确有某种英国味儿,只有口音不像。正因为如此,部长在被邀请参加著名的牛津大学学生联合会辩论时,他抗拒不了这一诱惑。学生们请他去同牛津的一位名叫E·P·汤普森的马克思主义教授对垒,题目是《从道义上说,美国和苏联的对外政策没有差别》。美国驻伦敦使馆的官员们听到这一消息后,恳请部长不要去。牛津大学的学生左得很,擅长口头攻击,而且谁的账也不买。使馆官员说,这样的辩论是不可能赢的;倘若输了,欧洲新闻界会做出一些令人难堪的报道。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是部长的坚定盟友和个人朋友,她也劝他三思。反对部长应战的人说,堂堂美国国防部长去干这种冒险的、没有胜利把握的事情是不得体的。但他们的理由只是更加坚定了温伯格的决心。

  我们于1984年2月27日离开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次日

  凌晨抵达伦敦。温伯格还要忙一些别的事情。我注意到,飞行途中他只草草地浏览了一遍他的辩论讲稿。那天晚上,我陪他参观了牛津联合会的各个大厅,从历届首相的挂像旁走过。这些首相自己的辩论才能也是在这里锻炼出来的。我坐到为我准备的位置上,看着我的上司走上讲台,手里拿着2号铅笔阐述他的反方立场。这间座无虚席的大厅内的学生们就像古罗马剧场内等着看一名基督徒被扔给狮子的好戏的罗马人一样。汤普森教授是个大名鼎鼎的辩论能手。

  在部里忙乱的日常工作中,我们忘记了我们的长官原先当过电视访谈节目主持人、书籍评论家,还曾是一位酬劳颇丰的律师。他那天的发言十分精彩。“我请你们只想想一件事,”他在发言快结束时说。“今晚你离开这里,午夜不会有人来敲你的门。”他是以微弱比数获胜的。温伯格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从未见他像今晚这样兴奋。虽说在我们眼中他的胜利是明白无疑的,但我们还是预先采取了一点保险措施。牛津辩论的胜者是通过分别计数从正方出口和反方出口离场的人数来确定的。我们事先告诉我们的警卫和工作人员及秘书,一定要从反方的出口出去。

  我知道,尽管温伯格外表很镇静,但是贝鲁特机场上的海军陆战队兵营被炸这一不幸事件使他深感痛心。我是在他交给我一份奇特的文件草稿时认识到此事使他所受创痛之深的。他要我看看这份东西,然后交给政府的国家安全班子传阅。温伯格把他当律师的智慧都用在对美国何时应该、何时不该向国外派出军队的分析上了。他上了诸如“隔离部队”、“军事存在”这类花哨字眼的当。原来这些字眼意味着使美国军队在没有明确使命的情况下处于危险境地。他反对以最糟糕的方式“利用”我们的军队。他提出了决定美国出兵海外的六项原则。

  温伯格的对头舒尔茨拒不考虑他的建议。我看到,这两个人不断发生口角这一令人啼笑皆非的局面已经存在好几个月了。国务卿常常准备派出美国军事力量,甚至派到像黎巴嫩这样没人争的地方。如果你无需时不时地敲打某人以显示你的实力,那又何必在那里保持一支军事力量呢?他的对立面,即那个要对前去流血牺牲的军队负责任的那个人——温伯格,则主张只在至关重要的地区投入力量。

  温伯格不仅要在政府内部推销他的指导原则,而且想在那年夏天作公开宣传。我们已开始考虑设立演讲台的可能性了,可是白宫负责竞选事务的工作人员禁止在总统选举结束前发表任何这类有争议的演讲。里根连任后,温伯格于11月28日在全国记者俱乐部发表了讲话。我跟他去了,听他说明他建议“我们权衡在国外使用美国作战部队时”需要考虑的几条标准。(1)只有在我们或我们的盟国的切身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才用兵;(2)如果用兵,一定得拥有取胜所需要的一切资源;(3)用兵要有很明确的政治和军事目标;(4)做好在目标改变时改变用兵决定的准备,因为战争很少是一成不变的;(5)只承担那种能得到美国人民和国会支持的义务;(6)用兵只能是不得已情况下的最后一招。

  简言之,要看国家利益是否受到威胁。如果是,那就用兵,而且一定要取胜。否则就别插手。

  克劳塞维茨若听到他的建议,肯定会为他鼓掌。后来,在就派兵参战问题向总统提建议成了我的职责的时候,温伯格的上述标准成了我的实际指导原则。然而,在他发表这一讲话的当时,我很担心温伯格公开宣布的标准过于明确,很容易被潜在的敌人钻空子。

  1985年5月,我接到邀请,要我在威廉—玛丽学院举行的后备军官训练团授衔仪式上讲话。从我站在纽约市立学院的阿罗诺维茨礼堂接受我自己的少尉军衔至今,已经是27年过去了。我今天为之授衔的学员之一是迈克尔·鲍威尔。当仪式进行到该我主持宣誓时,我命令学员们转身面向在场的父母和亲友。这一招是我从神枪手埃默森的退休阅兵式上偷学来的。轮到迈克上台时,他不仅得到了军衔,而且还得到了父子间紧紧的拥抱。这是个标志着子继父业的令人激动的时刻。在场的人中,坐在阿尔玛身旁的还有迈克的两个妹妹琳达和安妮玛丽。琳达是该学院二年级学生,安妮玛丽则即将入读该校。我开心地想,当年因拥有奴隶而深感不安的托马斯·杰斐逊一定会对鲍威尔家的孩子进入他毕业的这所学校接受一流教育表示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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