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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首先是重组军队。在自由党看来,当时的军队庞大、混乱、不公平,而有时又很残忍,鞭打士兵便是残忍一例。特别是军队出售职位给富有的贵族,往往不论其功绩,副长官们提名州郡民团的军官,其取舍着重社会阶级而不着重军事能力。格拉斯顿决心终止职位的买卖、废止和平时期的鞭打,将各州郡民团编在作战部队下,又使总司令部管辖所有陆军并直接对作战部长负责。面对这一系列的改革,维多利亚感到十分愤懑。在她看来,军队特别是陆军与王室之间有着异乎寻常的密切关系,任何改革都将危及皇室之利益。她知道,阿尔伯特在军事事务细节上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比用在研究壁画工艺和为缺房贫民设计洁净农舍上的还要多。

  阿尔伯特在军队之建设上的细致深入思考使之在维护王室地位方面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现在这一切都将遭到破坏,特别是将原先直接隶属于君王的总司令改为统属于国会和陆军部,那将意味着什么呢?维多利亚感到此项改革是对她个人地位的巨大威胁,也是对阿尔伯特个人地位的猛烈攻击。另一项改革也使她极为恼火,鬻买军衔原也是为皇室参与军队而特定之制度,鬻买委任状本是得到御准的,但现在也将废除,此项改革如同在她口腔里突然拔出一颗牙一样。维多利亚感到空空洞洞,像是失去了寄托似的,她努力地抗议、反对,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格拉斯顿的改革还包括中央司法系统改革。通过秘密投票权,工会法,以及废除政府对爱尔兰基督新教教会的支持等。1873年的英国司法行政法案,废除了旧日中古的高等法院,不关税收的民事法庭、民事诉讼法庭,而将其职权归于司法行政最高法庭所属的许多中央法庭。当时的口号是中央集权、现代化及效率。1871年的地方政府法案也有这些特色。这一法案整合并扩大监督地方政府的主要中央机构,组成一有力的“地方政府理事会”,格拉斯顿内阁同时坚持此后所有文官的任用应以文官考试的成绩为标准。自由党下决心要提高政府的效率,甚至少用贵族也在所不惜。他们坚持:在英国社会中能做事的人都有事做,不论他是哪一个阶级出身。

  自由党也通过一些增进自由权的议案。1872年的一项法案制定了秘密选举权,使投票人在选举中不受地主及雇主的威胁。1871年的“工会法规”也使工人不受雇主的威胁。它逆转了“杭比控拆克罗斯案”为人所憎恨的判决,宣布职工协会为合法,而其经费与互助会的经费一样受到保障。废除政府的支持爱尔兰基督新教教会,也减轻了爱尔兰天主教徒的负担。基督新教教会的教徒虽然只占爱尔兰人口的1/8,但它加于爱尔兰天主教徒的负担很大。它长久以来即是爱尔兰国教教会,拥有肥美的土地及什一之税。格拉斯顿撤销了对它的支持,并减少了其收入。

  格拉斯顿的改革使维多利亚如坐针毡,她深深地感到,这一切都在动摇君主立宪制之基础。她深恐自己将步拿破仑之后尘,将被赶下那座金碧辉煌的金銮宝殿。现在她是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怀念起她的夫君阿尔伯特来了。她当然无法知道,君主制的削弱,民主运动的勃兴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皇室的衰微是迟早的事,即使有阿尔伯特时期的中兴,那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她仍然深信,要是那个伟大的人物还活着,事情决不至于此,而且如同万国博览会那样的辉煌与荣耀,那样的君临一切之尊严将永远伴随着她。但是现在,那个伟大的亡灵怎么也无法召回了。万国博览会的旧址涌动着乱糟糟的高呼着自由与平等的平民们,而朝廷上,那个可恶的格拉斯顿也大凑热闹。在这一场喧嚣的大潮之中,维多利亚以她纤弱之躯抵挡着、反抗着。她经常在朝廷上大发雷霆。但是,她的声音是太微弱了,和那些洪水般与日俱增地向她袭来的各种有关改革之卷宗打交道的惟一结果是使自己心力憔悴,徒唤奈何。

  时代的潮流对维多利亚极其不利,稍有不慎,这股巨大的洪流将把她吞噬。这便是当时维多利亚的真实处境。这个一向任性倔强的女人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个性,尽管她的抗议与叫嚷仍隐约可闻,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刻,这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了一声无可奈何之叹息,时代之潮以其自己的速度与方式,似乎未遇到任何阻力似的从容推进。

  一个显著的事例是,当那份废除政府支持爱尔兰基督新教教会之议案摆到维多利亚的案桌上时,这个可怜的女人把议案连同格拉斯顿所写的满满十几张四开大纸的说明书烦躁地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她的内心十分愤懑也十分混乱,按她的性格恨不得将这议案与说明书一把火烧了变作一堆灰烬,而她还得尽自己的义务,作为国王她不仅非读不可,而且还必须亲自做出批注,而且这批注还必须持赞同态度,这不是叫她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但内阁的议案代表了政府之力量,她女王一个人算得了什么?想当初,在她即位不久,帕麦斯顿不是在未向她奏准的情况下照样发动了侵华战争吗?那时,她就应该感到她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想到这里,维多利亚心头闪过一阵冷气,她轻叹一声,然后提笔批注,她甚至还给当初和她站在一边的反对党写了一封信,力劝他们在此问题上有所节制,以免结局更糟。

  惊人相似的一幕也发生在她面对废除鬻买衔位的一份正式备忘录的时候。鬻买委任状原是经过御准的,现在格拉斯顿打算废除鬻买军衔制度,而废除鬻买衔位之敕令仍将由女王来签署,维多利亚又一次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内阁呈示的正式备忘录已经摆在她的案前,她的选择是,要么欣然签字,那么她所极醉心的君权,哪怕是极其有限的君权将继续得到承认;要么拒绝签字,那么将面临着激怒民众最终被民众掀下王座之风险。

  维多利亚手中的御笔悬在空中迟迟不敢落笔,抖动的笔尖把女王的犹豫与痛苦昭示无遗。许久许久以后,又是在一声哀叹中,那支曾激扬文字的御笔终于在备忘录下端之空白处写上了女王的名字:亚历山德里娜·维多利亚。字体歪歪斜斜,如同一排纤弱的杨柳在风中摇摇欲坠……

  三、“他对我说话犹如是对着一个公众集会”。

  尽管格拉斯顿内阁的一切改革对维多利亚来说不啻是一场根本性的灾难,但格拉斯顿本人对维多利亚的态度却无可指责。作为首相在一切仪式上一切正规之场合对于自己君王的尊重与膜拜是绝对虔诚的。不论是在他和女王的谈话中还是在通信中,其态度无不毕恭毕敬。

  格拉斯顿是透过一层近似宗教的敬畏之雾来看待维多利亚的:她是古老传统的神圣象征,是英国政体之决定因素,是国会法令所定的女王。她高高端坐在格拉斯顿面前,那么庄严肃穆,虽近在咫尺却不可企及。他对于女王之膜拜与忠诚从来不曾动摇。据说每次内阁开会,他总是要在开场白中大声地宣诵他所收到的女王就当前问题的来信。格拉斯顿的宣诵极其严肃、虔诚,强调的语气、猝发的惊叹、破格的语法,格拉斯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揣摸女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微言大义。他惟恐读错一个词一个字。在他的感染下,所有与会者都鸦雀无声,一派虔诚地听着那一封又一封来自神圣宫殿的御信,一种神圣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会厅。内阁的一切公事都是在这种神圣的气氛中方得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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