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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十一章 一部诋毁革命的反动作品

  日内瓦湖四周的群山使陀思妥耶夫斯基悒郁不乐,因为他觉得它们缩小了他的视野。他们决定去意大利过冬。从1868年9月初起他们开始漫游意大利。

  在这期间,他构思了一部长篇小说,定名为《大罪人传》。构思这部作品的起因来自于托尔斯泰1868年竣稿的《战争与和平》,这部鸿篇巨著受到读者和批评界的热烈欢迎。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想尝试一下这种“荷马式”的体裁,以便把他关于当代人的珍秘构思体现在一部规模宏大的史诗性作品中,早在1868年底,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形成了一部关于无神论的长篇小说的主题:一个俄国怀疑论者的人生经历,他经过长时间的犹豫彷徨,在各种神学派别和民间教派中间动摇不定之后,“终于皈依了东正教和俄罗斯土地”。

  然而,要想描写当代俄国探求真理者的这种“苦难的历程”,就必须到俄国去,而且,那部业已开始动笔的关于俄国革命的长篇小说(指群魔——编者),也要求他这样做。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夫妇准备返回俄国。

  1871年7月初,陀思妥耶夫斯基夫妇回到俄国。对于他们而言,一个极其重要的时期结束了。他后期作品的一些主要艺术构思都是在国外最后确定下来的,他最后三部长篇小说中的艺术和哲学思想,也是在国外牢固形成的。

  然而,创作意图自有它自己的机缘,在艺术家的创作室里,一些新的紧迫主题湮没了1868年的写作计划,在他构思的那一组作品中,只有某些特点在他最后的三部作品中得到了反映。《群魔》、《少年》和《卡拉马佐夫兄弟》,可以说是《大罪人传》的残缺不全的实现。

  陀思妥耶夫斯基旅居欧洲的最后一年,是欧洲近代史上一个极其重要的时期。这一年爆发了普法战争。

  他对这一世界性事件密切关注着,他注视着新的人民国家如何在衰朽不堪的帝国废墟上诞生,并听到了新生的民主国家要求全世界劳动人民加强兄弟团结和要求各族人民和睦相处的号召。巴黎公社引起了他对人类命运和未来历史道路的忧虑和沉思。

  当1871年5月,斯特拉霍夫询问他对法国事件怎么看时,他按照业已定型的信念作了回答,这种信念与革命的行动相去甚远,却热烈地向往和追求最高的社会正义。他相信有一条通向全人类真理的特殊道路。“美能够拯救世界”——那个古老的欧洲,那个创造过神圣奇迹的国度“就是这样教导他的,在这种极其珍贵的精神文明面前,现代革命能够说出什么新的见解来呢?”“巴黎战火是骇人听闻的现象,尽管在公社拥护者们看来它是一种美”,“西方失掉了基督,因而西方正在衰落”。面对着广泛展示在人类面前的历史斗争的新的强大规律,陀思妥耶夫斯基仍禁锢在他那些衰颓的宗教和美学观念之中,他对于革命的不正确理解终于导致在他《群魔》这部小说中采取了反动的立场。

  1869年12月,当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在构思《大罪人传》的时候,德累斯顿的阅览室里传来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惴惴不安的消息:莫斯科的暗杀事件,遍布整个俄国的凶险的阴谋活动,骇人听闻的政治恐怖团体,“人民惩治会”或“斧头社”的活动,日益高涨的俄国革命,两个威胁着所有欧洲人安宁和平静的名字——年迈的巴枯宁和年轻的涅恰耶夫。

  一些年轻人在阴谋策划家、巴枯宁的亲密朋友和追随者谢尔盖·涅恰耶夫领导下,在莫斯科建立了一个秘密恐怖组织,以斧头为标志,取名为“人民惩治会”。在秘密会议上,彼得罗夫农学院学生伊万诺夫以涅恰耶夫的反对者的姿态出现,他并不掩饰他想从小组中分裂出去,另外成立一个以他为首的新的革命团体的意图。涅恰耶夫竭力使自己的伙伴相信:必须清除掉这个危险的成员,因为他可能把他们出卖给政府。1869年12月21日夜,伊万诺夫被五个阴谋分子诱骗到拉祖莫天花园内一个荒凉的所在,被暗杀了,尸体被扔进池塘。

  这种前所未闻的政治上私设公堂的行为,很快便受到以马克思和恩格斯为首的世界进步舆论的谴责。

  后来查明,涅恰耶夫执行的是巴枯宁的意志和计划。这个事件使陀思妥耶夫斯基毫不踌躇地立即领悟到,他可以把许多珍贵的思想写进一部关于涅恰耶夫的长篇小说中,如同1865年一样,一个满口尽是有害的空洞理论实际上却从事着恐怖活动的不安分的大学生形象,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感到,他能够把这种思想上的犯罪过程描绘得惟妙惟肖,真切感人,他能够围绕着这桩“带有理论性的”凶杀案,提出并展开一些十分紧迫的激动着整个当代欧洲的问题。

  随着涅恰耶夫凶杀案的被揭露,巴枯宁的个性格外为俄国和欧洲报刊所重视,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并把陀思妥耶夫斯基选作自己长篇小说中心形象——斯塔夫罗金的基础。陀思妥耶夫斯基决心通过这一形象来体现他关于著名俄国造反者的种种想法,并力图表明,他那叱咤风云的一切活动都是徒劳无益的和毫无目的性的。正像他那闻名遐迩的个性一样。按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解释,这个代表着世界革命荣誉的人物,只不过是一个囿于自我反省的俄国阔少爷,一个漂泊欧洲,脱离祖国根基的流浪者,一个沉湎于敏锐思想的人,他什么事也做不成,注定要碌碌无为一生,甚至遭到可耻的毁灭。

  斯塔夫罗金体现着非凡的智力与脑力。在他身上,理智排除掉了其他一切精神活动,使他的整个精神生活处于麻木不仁和贫乏空虚的状态。一种具有可怕力量的思想,吞噬了他头脑中一切可以与之并存的东西,一种罕见的理智之神,使得一切丰富的感情、幻想、抒情诗般的激情都成了它的牺牲品——这就是斯塔夫罗金的个性。这个完全沉浸在理念之中的人物身上有一种可悲而又可怕的东西。那些令人兴奋的理论具有无比巨大的力量,扼杀了斯塔夫罗金所接触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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