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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斯诺已感到身体明显不行了,坐在打字机前不到20分钟,腰部就剧痛难忍。他还以为是疲劳过度所致,便去海滨作休假旅行。没想到回家后疼痛仍无减轻。正好洛伊丝也病倒了,医院检查为肝炎,所以斯诺误以为自己也患了肝炎。一检查,结果是胰腺癌导致肝脏严重肿大。无奈之下,斯诺于12月住进瑞士洛桑医院,进行手术治疗。手术结果导致癌细胞加速扩散。斯诺已无力行走了,尼克松与毛泽东历史性的会见,他是不可能去报道了。他原想先于尼克松之前赶到北京,报道这历史性的一幕。

  手术后,斯诺的病情虽然恶化,但他精神稍好一点又惦记着他的《漫长的革命》。提纲已拟好,但他体力却日益难支,力不从心,他已不能写作了。此时,朋友们来了,玛丽·希斯科特等前来帮助他整理资料,洛伊丝也停下自己的写作全力帮忙。斯诺口述,她们笔录,有时斯诺硬撑着起来翻阅笔记、资料,写上几句,实在不行,他又口述,让家人录音。斯诺决心利用有限的时间写出最后一本著作,报道他在中国的见闻。

  尽管病痛难忍,甚至昏迷,但一旦苏醒过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看电视,听广播中的新闻,特别是关于中美关系最新发展的消息报道。他自己不能看时,就请家人读报。他多么希望亲眼看到中国与美国握手言和,结束冷战,建立新的外交关系的那一刻呀!是的,虽然不能亲临现场,即使是在电视上看到这一幕或从广播中听到这一消息,也是对自己莫大的安慰和奖赏啊!

  斯诺在与死亡搏斗。癌症晚期患者感觉上的痛苦,身体上异常的羸弱,加上抗癌药物强烈的不良反应,使他与家人处于绝望之中。世界各地的朋友来了,来看望病重中的英雄。有的为了不惊扰他,只是隔着玻璃窗看看,安慰和鼓励其家属,并主动提出帮忙,然后悄然离去。但斯诺一再拒绝他夫人和亲友的劝告,不同意将病情告诉中国朋友。洛伊丝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写信给斯诺的老朋友马海德,请他为她丈夫动手术,挽救他的生命。马海德急了,立即把消息告诉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并立即复信要斯诺到中国来治疗。

  中国政府及斯诺的老朋友们闻讯后心情十分沉重。中国政府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等十分关切,立即派出医疗小组赶往瑞士抢救,医疗小组以马海德为组长,挑选了精干、技术一流的人员,他们是中国有名的治疗癌症专家、著名的麻醉师和护理专家等。他们遵照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指示,计划抢救成功后立即把斯诺带回中国治疗。瑞士政府也没有打算要求斯诺按惯例办理出境手续。

  1月26日中国医疗小组乘飞机火速赶往日内瓦机场。他们下了飞机,立即驱车前往斯诺住处。中国医疗使者的出现,使斯诺夫妇异常激动。斯诺惊喜地要从床上坐起来,马海德立即让他躺下。中国驻瑞士大使陈志方告诉斯诺:“中国政府、毛主席、周恩来派来了医生和护士,来探望你。”斯诺听后兴奋得笑着说:“谢谢!你们来得真快。现在陆军、海军都齐备了,只差空军了。”他对领导人的美好心意表示感谢,但他又说:“我不愿意作为一个病人到中国去,我不愿意给中国增添累赘……”

  医疗组成员与斯诺亲切交谈后,立即到斯诺的书房去商讨治疗方案。此时的斯诺,由于癌细胞在腹腔内广泛转移,肝功能衰竭,恶液汁严重,食欲严重下降,他的体质已无法支持近20小时的高空飞行了。为此,医疗小组立即向北京报告,要求改变原计划,实行就地治疗方针。北京方面同意了。马海德告诉洛伊丝:“我们已准备在北京把医院改作为你们的家,但现在只能把你们的家变成医院了。”北京方面指示就近的驻阿尔及利亚的中国医疗队抽调两位医疗人员增援。于是,斯诺的卧室被布置成病房,他的书房变成了药房和医疗器械室。医疗组6人分成两班,日夜守护在斯诺身边。

  为了挽救斯诺的生命,减轻他的痛苦,医疗组的同志想尽了办法。马海德与斯诺夫人一起为斯诺制定食谱,有时还有中国饭菜。当斯诺能张口吃的时候,医疗人员会心地笑了。营养支持疗法起了作用,斯诺精神稍有好转。医疗组所带医疗器械和药品不够,便设法租用和购置,从世界各地买来珍贵的药品,对斯诺有用的药应有尽有。驻瑞士大使陈志方夫妇每天驱车往返于伯尔尼到日内瓦的高速公路上,有时一起陪着斯诺,彻夜守护。大使馆还专门为医疗组安排了三辆专用车,随时调用。

  中国医疗人员体验到在重病中的斯诺仍然是那样的顽强,具有异常强烈的责任心。在生命垂危时刻,他仍然想着还有一本关于中国的书没有写完。斯诺常常问马海德:“你们对我有什么计划?我什么时候可以写作?”马海德强忍悲痛,不得不瞒着老朋友,对斯诺说:“你会好的。当春天到来时,你就会重新提起笔来的。”这给病中的斯诺以很大的安慰,他可以重新写作,多好呀!

  斯诺性格坚强。晚期癌症的巨大痛苦,常人免不了呻吟。但斯诺从没有叫喊过,即使痛得彻夜难眠,也从不出声,他不想给医疗组人员增添麻烦。他在去厕所的几步路上即使气喘嘘嘘、周身颤抖、虚汗直流,他也坚持自己上厕所,不允许任何人搀扶,他抗争着,直至昏迷。斯诺坚强的毅力,使医护人员心里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只要他精神稍好的时候,他又表现出爽朗豪放,是一个笑对死亡的人。他愉快地与医疗组人员交谈,似乎忘记了他是一个垂危的病人,完全沉浸在友谊的温暖之中。

  斯诺的病情逐渐恶化,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了。中国驻联合国代表黄华,受共产党中央和政府的委托,在去纽约的途中,专程从亚的斯亚贝巴绕道前来探望斯诺。当黄华来到斯诺床前,握住他的手时,斯诺霍地想要坐起来,他认出了黄华。黄华说他带来了毛主席、周总理和宋庆龄先生的亲切问候。斯诺对黄华、马海德说:“哈哈,咱们三个‘赤匪’又在一起了。”斯诺竟然高兴地笑出了声。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亲切谈话了。黄华与马海德已禁不住眼睛湿润了,他俩为即将要与老友分别而痛心疾首。

  病魔无情,斯诺已出现肝昏迷合并消化道出血。2月14日晚上8点,交接班开始了,但全体医生和护士都没有离开。洛伊丝知道情况不妙,心情沉重呆若木鸡似地站在斯诺床边。两个孩子也沉默无语守候在一边。医护人员进行最后的抢救,但不幸的时刻还是来临了。2月15日凌晨2点16分,斯诺顽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与世长辞了。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为失去了可敬的人而悲伤流泪,为中国人民失去了一位真诚的朋友而悲痛。

  医疗组人员为斯诺洗了澡、整了容,给他换上了整洁的黑色高领毛衣、褐色西装长裤和淡蓝色的晚礼服。他们从屋外采来了所有的鲜花安放在斯诺遗体周围。斯诺安详而庄重地仰卧在花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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