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牟尼(12)

一二

　　拥挤的人们闻听此话，惊恐之状犹如听到宣布自己的末日。

　　王子战栗着，难以启口地问道：“什么是老？这个不幸的人是生来如此，还是受到了天国的审判？”

　　人群又像朔风初起那样倒抽了一口冷气。阐铎迦捂住脸告诉他“这是人人共有的命运，每个在大地上出生的人都逃脱不开。这个气息奄奄的可怜虫，曾经是他母亲乳胸前的婴儿，然后是欢蹦乱跳，无忧无虑的对世界充满着好奇心的少年。后来，他长成青年，也是相貌英俊，多情多义，勇敢无畏，享受着巨大的幸福，享受着五欲之乐。但是衰老就象吡牙咧嘴的猎狗追随着每一个人，他终于被衰老捉住，摧残蹂躏，从此他就只能在痛苦艰辛中度日，他既为男人回避，也被女人们远远地抛开。”

　　众人闻听，有几个妇女哭出声来，空气中充满了紧张和哀叹。老夫呻吟着，没牙的下巴上下抖动着仍在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王子听后非常吃惊，但仍然不相信地问道：“我伟大的父亲也会遇到这一天吗？”

　　“尊贵的先生，是的。”阐铎迦告诉他。

　　“我的美女们的美貌也会沦为这种命运吗？”

　　“是的。”

　　“那么我呢？”

　　人群像死一样的寂静，气氛恐怖。阐铎迦一声不吭。

　　突然，王子大叫：“战车掉头，我要回去！我还有什么取乐的心思！把花环都扯掉！我已经看到我曾经看到过的景象了！”

　　阐铎迦一声不语地掉转马头，驾着战车，沿原路返回。人们闻声纷纷向后退去，给车马让出一条路来。

　　男人和女人都用手捂住脸，好似一群吊唁者，哭声恸天。他们似乎通过王子的言谈举止察觉到自己恐怖的末日已经到来。

　　悉达多回到花园，一个随从把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宫中的美女们。女人们又来到等待消息的耶输陀罗面前如实叙述了一遍。耶输陀罗听后叫道：“我的心呀！难道我不知道，隐藏人人都有的末日，不让生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的人知道它，是要激怒神祗，遭到惩罚的吗？谁又能与命运抗争？如果这件事使我的主人沮丧，那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捎信告诉了净饭王所面临的危险。然后她到画斋中去找王子。悉达多正独自一人坐在屋里。

　　周围的墙上嵌满动人图画，上面画的是欢乐、胜利与爱情之神，她们手挽着手，在花丛中舞动着四肢，沉浸在一派明媚的春光之中。可悉达多的神情，却使她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她悄声地走过去，跪在他面前，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过了好久，他开口了：“原来这就是那个秘密。你早就知道，可是偏偏不告诉我。

　　你费尽心计往我的脑子里填上这些骗人的东西，隐瞒着，不告诉我，它们就是包藏着恐怖的假面具！”耶输陀罗哑口无言，低身将头埋在手中。悉达多继续说：“而我这最可怜的人，最无知的人，竟然因为儿子的到来而欢欣，岂不知儿子一落地就会套上这不幸的枷锁，并不可避免地要蒙受耻辱，以至严亡。而且这个命运又没有挽救的余地，原来神祗给我们安排的是无止境的苦难，是无门的牢狱，只让我们可怕地活下去，身心衰老，遭他人耻笑。难道人们就不能结束这黑暗中的世界！如果我早知道有这一天的话，我决不要孩子，以免他也被套上这样的锁链。这个我并不怪罪你，你只不过是个女人，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

　　从此以后，惊恐中的净饭王要求美女们把花园宫里的欢乐加倍。他花了一大笔钱从外国买下了一个美丽的女奴。她的头发象黎明一样闪耀着金辉，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犹如喜马拉雅山巅明亮的冰凌，她的皮肤如象牙一样白，鲜花一样嫩。她精通风流韵事，淫技高超。她在乐苑中肤色稍深的美女群中，就象是黑夜突转，悄然而至的白昼。邻国的君王们闻听此事个个心生妒意。王宫里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绝代佳人身上，连耶输陀罗也是如此。但是当她看到王子的目光冷冰冰地避开这神祗也会动情的绝色时，她的希望破灭了。

　　于是，她又派人给净饭王送信去。“我的主人，您的儿子对这美妙陌生的白人连看也不看一眼，别人就更不用说了。我恳求您给他以自由，因为他被关在这美丽的花园中，只有冥思苦索。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使我非常担心。当然我们还必须严加防守，不许他看见任何可怕的景象，否则我们就彻底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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