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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2.文人拉杜什

  来到巴黎,奥洛尔已经疲惫不堪。因为公共驿车的门关得不严,她冻了一路。于勒·桑多一直在心情激动、充满热情地等着她。她在塞纳街31号伊包利特的套房里安顿下来。

  在他们周围,很快就聚起一小群贝里人:菲利克斯·皮亚特、爱弥尔·勒尼奥、弗勒里,还有古斯塔夫·帕佩。

  这些小伙子都有些爱慕她。在他们之间,奥洛尔觉得心情愉快。

  1831年的巴黎是令人兴奋的:革命经常发生,议会不断更迭。在刺刀、骚乱和破产之中,人们还像在和平时期一样快活地生活。

  同时,文学革命毫不亚于政治革命。

  这是浪漫主义戏剧举行盛大首演的时代,鼓吹民主的青年向墨守陈规的人挑战。1831年2月,《巴黎圣母院》面世;米什莱出版了《世界历史导言》;布洛兹当上了《两世界评论》的主编。稍晚之后,玛丽·多尔瓦尔,这个为青年反抗者们所喜爱的女演员,表演了大仲马的《安东尼》。这出戏是通奸和私生的辩护辞。奥洛尔和朋友们为了捍卫这出戏,都在戏院正厅里观看。当时女人只在楼座或者包厢里看戏。为了自由通行,也为了衣着省俭,奥洛尔身穿男人服装。她过去穿粗布罩衣,戴护腿套,和德沙尔特一同打过猪,所以乔装改扮,她不感到任何为难。当时的服装也有助于女扮男装。男人们穿着宽大方正的礼服,名曰“业主装”,一直垂到鞋跟,并不怎么突出身段。奥洛尔穿一件灰呢的“哨兵服”,戴一顶灰礼帽,系一条羊毛大领带,俨然是个瘦小的大学一年级学生。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摆脱了女人受支配的地位。在她挽着一个小伙子的手散步时,不再有拉夏特尔人的窃窃私议:“这好像是杜德望夫人!”

  为了使生活环境完全改变,她与从前自己的那个阶层完全断绝了联系。她只在需要丈夫的时候才想到丈夫:

  “请你给我一些钱,以购买鞋、袜,等等。请马上写信给萨尔蒙先生,让他交给我三百法郎。再见,我的朋友。我看到了我母亲、姐姐、夏尔·杜维纳和于勒·德·格朗萨涅。我将去欣赏帕格尼尼的表演……我衷心地吻你……”

  对她亲爱的英国女修道院,她做了最后一次拜访。

  七月的大炮把修道院的修女们震得惶惶不安。阿莉亚娅嬷嬷忧形于色,忙忙碌碌,只和她过去的“女儿”会见了片刻时间。

  奥洛尔明白,在修女们眼里,外边的友谊无足轻重。她又去探望科特莱的两位朋友:雅娜和埃美。两人都结了婚,如今是伯爵夫人,有钱有势,受人奉承。她离开她们后,决心永不再来。这些可爱的姑娘选择的是正统观念,谨遵旧习。奥洛尔·杜德望却更喜欢在人类的荒漠里自由自在地踯躅,昂着头,“脚踩薄冰,肩披雪花,两手插在口袋里,有时腹内略空,然而脑袋却更因此充满梦想、旋律、色彩、形状、光线和人影”。

  然而必须生活。

  她不能在伊包利特的套房里住下去。因为他常来巴黎,需要房子。租一间最小的屋顶室一年也要三百法郎的租金。雇一个看门女人做做家务,一个月就要十五法郎。一个蹩脚厨子送几餐饭,一天就要两法郎。严格地讲,如果她不买家具,不购书,勉强可以靠着三千法郎维持生活。她想方设法在马萨林图书馆住下,并在里面工作。可惜奥洛尔畏寒怕冷,而图书馆里供暖不好,冷冰冰的。

  赚钱成了不可推却的任务,可是怎样去赚?

  用水粉去涂画盒子?给人画肖像,十五法郎一张!可有一些可怜的画匠准备五法郎一幅给人画像。而且她把看门女人的肖像画糟了,在附近一带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写作行吗?为什么不行?“我发现我写得很快,很轻松;写很久也不累。思想原来昏睡在头脑里,信笔写来,便都苏醒了,并且都环环相扣……”她在谈话中表述自己的想法相当迟钝,在写作中却才华横溢,文思敏捷。总之,她是天生的作家,并且自己已感觉到了这点。她总是乐于记录自己的印象、感受。她的行李中带了一部长篇小说《埃美》。那是在诺昂写的。

  可是,迄今为止,她的写作都只是一种消遣,如何把它变成谋生的手段?而且,又怎样进入文人的圈子?

  她思考着找一位能推荐自己的人。

  她当时在巴黎熟识的人中,最有势力的是杜利—杜弗莱斯纳,拉夏特尔选出的议员。她去拜访他。

  对这位漂亮的女同乡,他显得殷勤而谦恭。奥洛尔向他谈出自己的写作打算后,他打算把她介绍给德·拉法耶特先生。

  “别攀求那么高。”她说,“太出名的人没有时间注意次要事情。”

  于是他不得已,转而选择他议会中的一个同事,德·凯拉特利先生。他是布列塔尼的贵族,小说家。奥洛尔曾读过他的一部荒谬的小说:《最后一个勃玛诺瓦尔》。在那部小说里,一个教士强奸一个死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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