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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吕西安面容憔悴,十分痛苦。“当初,我要不说服议会选他做执政官就好了。那时,我信任他。而现在,我对他的看法完全变了。每一个有良心的法国人都会如此的。我得走了,黛丝蕾,约瑟夫需要我的帮助。”

  他去了。不一会儿,又来一位客人,是奥坦丝。她含着泪,乞求我照顾她的两个不能自立的孩子。

  “还让我照顾吗?”我这样说,但我毫无疑意地接受了。

  那天深夜,拿破仑回来了。他失去了一切,连行囊也没有。他把他的兄弟和大臣们召集起来,请求再给他10万人与同盟军决战,保卫巴黎。

  可怜的吕西安只得把这个请求提交议会。他一说完,拉法叶特就拍案而起。

  “法国在你哥哥的战争中已失去300万优秀儿女,他还要再危害10万吗?如果他不离开巴黎,我们将把他赶出去!”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怒发冲冠。但他没有办法,只得离开。

  我是从朱丽嘴里听到的。一个钟头前,她带着两个孩子来了。“我们可以和你一起住吗?”她乞求我,“新政府已组成,富歇做了临时政府主席。我对他比任何敌人都更感到恐惧。”

  约瑟夫匆匆闯进来:“朱丽,我们得马上回去,皇帝要到马尔梅松去,全家人都要跟他一块去。”

  他脸色灰暗,已经有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

  “你得跟你丈夫一起走,朱丽。”我说。

  她摇摇头:“人们高呼:‘粉碎波拿巴家族!’因此,我再也不敢从大街走了。”

  “黛丝蕾,”约瑟夫说,“我是否能借用一下你的车子?你的瑞典车夫的服装可以使我们安全穿过人群。”

  “我已答应借给莱蒂齐娅太太的,但你们坐得下。”

  于是,朱丽和全家人一块到了马尔梅松。那里再也找不到约瑟芬皇后了,但她的玫瑰花一定还在开放。

  1815年6月29日

  拿破仑的战刀静静地躺在我床头的桌子上。每一个人都高兴得发狂。他们说,我给法国带来了和平。但,我却心痛欲碎。

  昨天晚上,我怎么也不能入睡。拿破仑军队的最后一阵炮声在我房上回荡。据说,是抵御敌人保卫巴黎的。但这个计划无疑是毫无益处的。果然如此,半座城池被夷为平地,半数居民惨遭杀害。

  玛丽到我房间来时,太阳刚刚升起。“罗森伯爵要马上见你。”她说。

  罗森带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法国政府和人民在下面等着,恳求你尽快见他们。

  “法国政府和人民?是谁?他们要干什么?”我问。

  “塔列朗和富歇代表政府,拉法叶特代表法国人民。”他说。

  拉法叶特将军!我一直想见他,但没有机会,国王被绞死后,他就离开了巴黎。

  他就在楼下。他是一个身材矮小、十分消瘦的人,苍老的脸上露出倦容,但那双眼却炯炯有神,笑容甜蜜亲切。

  “拉法叶特将军,”我说,“家父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一本《人权宣言》,我能与它的作者见面不胜荣幸。”然后,我转向其他人,“先生们,你们要我做些什么呢?”

  “殿下,”塔列朗说,“很久以前,我告诉过你,有一天,我会给你带来一个重要的请求,这一天到了。法国请求殿下,拯救巴黎和它的人民。”

  不待我回答,富歇补充说:“我解释一下,我们政府已发函给威灵顿和布吕歇尔,随时准备投降。如果我们不这样,他们会毁灭巴黎的。”

  “他们同意了吗?”我问。

  “是的。”塔列朗回答,“但,他们有一个特殊请求:如果我们投降,波拿巴将军必须马上离开法国。”

  “而波拿巴将军拒绝了!”富歇叫道,“他的官兵大都在滑铁卢阵亡,他想用剩下的这部分士兵保卫巴黎。这明明是要这些士兵和巴黎人民为他的荣誉而捐躯。”

  我什么也没说。富歇又接着说:“现在,同盟军就在凡尔赛。我们再也不能延宕了,波拿巴今天就得离开马尔梅松。他必须到罗什福尔港去上法国战舰。当然,那里也有英国战舰,他们不会让他再次逃脱的。”

  “这不是我的事情。”我说,“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拉法叶特第一次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平静而悲哀:“夫人,波拿巴将军的战争吞噬了1000万生命,300万法国儿子战死沙场。如果没有人去说服波拿巴离开,会有更多的法国人民葬身炮火。他不听我们的劝告,却一味要求再给他兵力。他相信你,夫人。也许,你能说服他。”

  “好吧,我试一试。”我说。

  富歇把一个信封放在我手里,并许以1000名士兵作为护卫队。我拒绝了。“罗森伯爵可以照顾我的,”我对他说,“我这就去。”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就坐在你的花园里等你回来。”拉法叶特说,“但我的心会跟你一起去的,孩子。”

  我们到达马尔梅松时,迎接我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朱丽、约瑟夫、奥坦丝、吕西安和莱蒂齐娅太太。

  “约瑟夫,”我说,“我要跟你弟弟谈一谈。”

  “你真好,黛丝蕾。但你得等一会儿,皇帝正在等政府的重要消息。这段时间,他不愿有人打扰他。他现在花园尽头,他最喜欢的那个地方坐着呢。”

  “消息,我带来了。”

  我匆匆沿着草径到了那个僻静的地方。拿破仑身穿深绿色军装独自坐在那里,一只手托着腮,凝望着面前的玫瑰花。

  他一定是在梦中,因为他发现有人时,第一句话是:“约瑟夫,该吃午饭了吗?”

  我的沉默使他清醒过来。他认出是我,马上说:“黛丝蕾!真没想到是你!快坐下,坐到我身边。”

  我坐下了。他微笑着看着我:“我们第一次坐在花园里迄今已经有很多年了。

  但今天,我不是在等你,而是等政府的回答——你知道我是不习惯于等待的!”

  “你不需要再等了,这是政府的答复。”

  我把信递给他。他抽出来,匆匆往下看。“为什么他们把这个给你?”他生气地问,“为什么不派位部长或军官送来?我主动要求保卫巴黎,而政府却拒绝!”

  “同盟军已到凡尔赛,你想让他们捉住你吗?”

  “不,不,谁也不会捉住我的。我带上这封信,去罗什福尔。如果我上了那里的战舰,能保证安全吗?舰长能执行我的命令吗?”

  “英国人在监视着罗什福尔”。我告诉他说,“他们的船监视着所有的法国港口,你逃不出去的。”

  我认为,这会触怒他。但没有,他奇怪地望着我说:“如果我同意投降,会怎么样?他们还会把我放逐到另一个岛上去吗?”

  “我不知道,将军。但有一点是无疑的,你如果投降,会被逮捕的。”

  他好几分钟没说话。然后,突然站起来:“我为什么要让威灵顿和布吕歇尔没趣呢?我为什么要扫他们的兴?”他抽出战刀,刀把对着我,“拿住!黛丝蕾!拿住滑铁卢的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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