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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他的心几天之后才平静下来。上午抄乐谱,下午带着笔和小本出去散步,出门不远的蒙莫朗西森林成了他的书房,在那里继续构思几本已经开了头的作品。

  其中有他构思时间最长、最感兴趣的《政治制度论》。十几年前在威尼斯的时候他就想写这部书了。当时他看到被人夸耀的政府也有那么多毛病,通过对伦理学历史的研究,发现一切都从根本上与政治相联系;不管你怎样做,任何一国的人民都只是他的政府的性质将他们造成的那样。因此他想,什么是最好的政府?什么样的政府性质能造就出最有道德、最开明、最聪慧,总之是最好的人民?由此又产生出另一个问题:哪种政府在性质上最接近于法?进而什么是法及一连串同样重要的问题,都出现在他脑子里。卢梭感到,探讨这样一些问题,正在把他引导到伟大的真理上去,而这样的真理有利于自己的祖国和全人类的幸福。

  卢梭在这一时期完成的《社会契约论》,就是他计划写作的《政治制度论》的一部分。他写这部作品已经好几年了,一直在悄悄地进行。他不想把这个计划告诉任何人,连当时和他关系很好的狄德罗也不知道。他认为这个计划就他写书的时代和国度来说是极其大胆的,别人知道了会惊慌,而这惊慌无疑会影响他的写作,所以只能悄悄地进行。他觉得,他以日内瓦公民的资格生活在法兰西,是十分有利于放胆说出真理的,而在他业已完成的《社会契约论》里,他就是这样做的。

  他的另一项工作,就是摘选圣皮埃尔神父的遗著,将其编纂成书。这件事是马布利神父通过杜宾夫人向他提出的,杜宾夫人是圣皮埃尔神父的崇拜者,而作为她的秘书,卢梭也不好拒绝这项工作。

  圣皮埃尔神父的遗稿中有不少绝妙的思想,但表达得不好,使人很难读下去。卢梭面对这个苦差使,既勇敢又兴奋,因为一方面能从文稿中搜寻出伟大的思想,另一方面他想让自己认准的真理披着圣皮埃尔的外衣钻到作品里去,这比以自己的名义表达出来更妙。他先把神父手稿中摘取出来的精彩思想编成了《永久的和平》一书,再把自己的意见和评语另编成一本,这样既忠于作者,又能借题发挥。

  这期间,他还思考着一部作品,叫做《感情伦理学或智者的唯物主义》,想探讨人们在生活中为什么会变成几乎完全不同的人。他通过观察研究发现,人们的生活方式大部分是由外界事物的先入印象决定的。人们不断地被自己感观和器官改变着,并不知不觉地在自己的意识、感情乃至行为上受这些改变的影响。因此,他感到有必要根据自然科学的原理,提供一种外在的生活准则,这种准则随环境而加以变通,就能把我们的心灵置于或维持于最有利于道德的状态。尽管这部作品最终没有完成,但其中的一些基本思想在后来《爱弥儿》中得到了反映。

  《爱弥儿》是一部关于教育的哲理小说,它一问世就给卢梭带来了灾难。

  卢梭习惯于散步中构思作品,他的大量的写作准备都是在室外走动时完成的。遇到下雨不能外出时,他就在室内编写《音乐辞典》,这也是他以变换工作来消除疲劳、提高效率的一种方法。早年,他对音乐知识的广泛涉猎和深入研究,使他具备了编写《音乐辞典》的能力;音乐的独特魅力,使他产生了编写《音乐辞典》的兴趣。他在退隐庐写完了第一部分,最后在莫蒂埃完成了此书。它是卢梭在音乐领域留给人类的一份财富。

  卢梭制定了作息时间,也想如期地推进自己的计划,但和埃皮奈夫人交往中受到了一些搅扰。这位夫人当然有许多优点,她爱她的朋友,愿意为朋友效劳,有时还是很慷慨的。卢梭也是重感情的人,自然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想尽点义务。所以当埃皮奈夫人建议当她一个人在家或差不多一个人在家时,让卢梭到她家里做客,卢梭就同意了。她还一再许诺给卢梭以绝对自由,实际上,他不是在自己方便时去看她,而是在她方便时去看她,他不知不觉中就丧失了对于时间、对于自己的自由支配权。有两次,卢梭试探一下埃皮奈夫人是否真的给他以自由,就在接到通知后没有去看她,结果她就派很多人去打听消息,并写去很多便条,看样子非得召之即去不可的。

  卢梭因为诚心诚意地尊重她,在她寂寞时仍然去看望她。她喜欢写点小说、小故事之类的东西,并兴趣很浓地读给别人听。卢梭在单独与她为伴时既不敢和她谈文学(当时他觉得自己还不配),也不敢和她说风情,他怕自作多情招人笑话,而且他从未起过做她的情人的念头。她很瘦,脸色苍白,胸部平平,而卢梭对女人历来很看重乳房,认为没有乳峰的女人算不得女人。所以他对埃皮奈夫人至多给她一些兄妹般的没有多大肉感意味的亲吻而已。这样,他们的交往对卢梭来说就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负担了。不过,只此一个人交往影响毕竟还不大,他仍然享受着幽居之乐。

  在退隐庐隐居的专心探索的生活,把卢梭从一条新的路径引到了另一个精神世界。在探索的过程中他发现哲人们的学说里净是谬误和荒唐,因此他觉得有资格驱散这些眩人的迷雾。由此他焕发起激昂慷慨之情持续了至少达4年之久!在这4年中,他感到凡是人的心灵所能包容的伟大的、美好的东西,都能在天我交感中体会到,燃烧在他心灵中的烈火也散布到他的作品中去,甚至他的性格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变化,奔放的思想使他不再是那个腼腆、羞怯、常在生人面前手足无措的人了。现在他又勇敢、又豪迈,充满了自信,而且这种自信是深藏在心灵中的,所以人也随之显得更加坚定。卢梭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与自己本性截然相反的精神状态,似乎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

  卢梭性格的变化,其实在离开巴黎那一天就开始了。当他摆脱那个充满邪恶景象的大都市时,由此引起的愤慨情绪也随之消失。

  在隐居生活中既然只有3个人,他和戴莱丝在一起的时间增多了。他早就感到这个善良女子的温柔性格太适合自己了,所以时间越久,就对她越有依恋之情。后来,在他们共同生活25年之后,终于正式结婚。现在他们常常面对面地在树阴下度过极美妙的对刻,他从中领略到十分难得的温馨滋味。在交谈中,卢梭知道了一些从前不曾知道的家中琐事,但也感到了一种遗憾,就是常常没有谈得来的共同话题和兴趣,在对坐而又寂寞无语的时候,卢梭倍觉跟善于思考的人在一起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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