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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利玛窦也继续和宫内的太监们保持融洽的关系,经常往来,互有馈赠。

  利玛窦强调科学知识对传教的重要性,但他也知道,并不是每个中国士大夫都能懂得或对他传播的数学知识感兴趣,因此他也重视在伦理哲学方面的宣传,他写的《交友论》和《二十五箴言》,由他自己和李之藻等人一版再版。1606年他又写了一本题名为《似是而非》或《通常见解以外的真理》的小册子。

  此书1607年奉省区副教长巴范济神父之命出版时定名为《畸人十篇》。这是一部例证、比喻、格言、箴言的搜集,选自欧洲哲学家和经学博士以及圣书的引述。到1608年8月,这本书已有两三次重印,其中一次在南京,一次在江西;在北京虽已散发数百册,但索取者还不断涌来。

  利玛窦想写更多的东西,但他太忙,尤其缺乏书籍。他写作《畸人十篇》时就凭记忆和少量的几本书作为参考。为此利玛窦经常抱怨。1608年,当利玛窦听说,南昌来了一批新书,其中包括圣奥古斯丁的著作和奥尔特琉斯的《世界全图》时,他就吩咐把它们运往南京,同时要求把奥尔特琉斯的那部著作送至北京。此外,他还力促在外国与他通信的人写信来北京向他描述古罗马并附以照片。

  1607年和1604年一样是会试之年,李之藻被授予新职。1608年5月前后,李之藻重返北京城等待正式批文,趁在北京的三四个月时间,李之藻又到利玛窦那里学习欧洲科学,学习制作日时计和几具非常准确的测量仪。他还自己译出了克拉韦乌斯有关求平方根、立方根乃至无穷根的实用算术。这时的利玛窦虽然仍是驻华传教团教长,但北京以外的3个居留地由李玛诺神父代管。利玛窦和李玛诺合作很和谐,不料,耶稣会总会长却把李玛诺调到澳门,让他专向他的众多商人朋友开辟财源。利玛窦对此颇有微词,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希望继任的龙华民神父能到达北京,以便商议和协同一致,但龙华民神父又由于事件缠身,不能离开韶州。由于李玛诺神父走了,罗如望神父把南京居留地领导责任移交给高一志神父,自己去南昌。韶州居留地由于泰德希神父的过世,力量也削弱了。

  就在这时广东省又出现了一件对传教士不利的事情。一个仆役携带传教士的信件从澳门入境,因为对看守城门的兵卒没给小费,被扣了起来,然后移往广州知府衙门。虽然信件内容没什么了不起,但中国内外之间的这种联络始终是背嫌疑的。据此,知府认为有权把龙华民从韶州驱逐出去。好在这一判决未能立即执行,恰在这时知府的父亲又去世了,知府回家守孝去了。就在这种紧张情况下,李玛诺神父和骆入禄神父试图把泰德希神父灵柩运往澳门。1609年8月,两位神父和一名修士从韶州出发,但到广州郊区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在一个船上躲了40天,期间由一名船夫把棺材送往澳门求救。但澳门从7月25日起就处在荷兰人的包围和威胁之中,直到9月13日局面才重新稳定下来。澳门处于这种防御状态的时候,两位神父还是设法由一个渔夫带领,从运河网曲曲折折进去,并于10月21日抵达澳门。

  外来的种种复杂形势并不能使利玛窦灰心丧气,相反他坚定地认为他已经找到了在中国传播天主教的最佳途径。这从他1609年2月15日给直接上级副省区长巴范济神父的一个长篇报告中可以充分显示出来。他坦率地表达了他对传教充满希望的原因。

  “一、本传教团的创建虽然也有过许多困难,但现在基督教徒以千计了,在北京和南京都有,且他们都享有道德高尚而又饱学的盛誉。二、在这个国家学问极受敬重,因此很容易讲道理来证明我们信仰的真理,只要我们紧紧吸引住最有声望的人士,使其他人皈依就很容易了。三、有刊印的书宣传就很容易。四、中国人天生极为聪明,为我教给他们的那么一点点数学和宇宙学非常感谢我们;假若我们传授更为深奥的科学、物理、形而上学、神学和超自然各科,那岂不更妙吗?五、虽然好些人否认,其实中国人天然倾向于虔诚。六、这个国家一向太平安宁,我们竭力让他们明白基督教是多么与叛乱精神格格不入。七、我们的人用心研究他们的典籍,博得了学者、圣人的美名。

  我对这一点更为重视,比多吸收1万人入教还要重视,因为这是为使这个国家普遍入教作准备。八、如果说儒教并不关心超自然的事情,他们却几乎完全与我们一致,认为必须教人伦理;因此,我利用伦理观念驳斥其他教派,解释那些似乎有违我们神圣学说的章节。

  通过这种办法,儒士远非我们的敌人,反而成了我们的朋友。”

  虽然韶州、南昌、南京3个居留地都遇到了不少困难,但北京的教徒到1609年12月已达400多。由于徐光启回上海老家为父亲守孝,他协助郭居静神父在上海又开辟了一个传教基地。

  李之藻在外放任职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北京,不仅继续跟利玛窦学数学,而且热心帮助利玛窦。让利玛窦倍感欣慰的是,他终于实现了考虑已久的一项计划。1609年9月8日,他在北京建立了一个圣母会,由教徒们自己制定规章,利玛窦略加修改,增加了若干关于忏悔、祈祷以及关于经老会员同意后吸收新会员的规定。

  利玛窦在北京获得成功之后,自认为他最忠实的知己和直接下属会稍稍信任他一些。但他很快失望了,他的上级要求他尽快取得正式的居留权,他的下属对他的传教方式仍颇有微词。这使利玛窦感慨万千。大约在1608年底,他突然想到,最早进入中国的神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开始的情况再也没有别人知道,而且他也自感时日不多,就想把驻华传教团在中国的一切都按事件的先后顺序写下来。事实上,到1609年,利玛窦还是事务繁忙,他抽不出时间来汇编各居留地送来的汇报和他自己生活于中国期间写下的笔记。只是到了这年年底和1610年的头4个月,他才有了必需的空闲来写作。这部利玛窦在临逝世前才完成的手稿就是闻名于后世的《利玛窦中国札记》。

  虽然上级和下属对利玛窦的不理解使他很痛苦,但他依然很热爱他的事业,1610年的头几个月他以难以置信的热情来巩固他创下的基业。1601年又是举行会试的年份,来京的举子达5000余人,同时来京面圣的官员也不低于此数。利玛窦趁此机会与广州布政司和按察司长久交谈,这就使他们得以消除对澳门葡萄牙人的不良印象。有四五位官员请利玛窦教数学,其中有即将去南京任新职的李之藻。居留地有许多客人投宿。利玛窦不得不向每个人回拜送礼,疲于奔命。封斋节开始,他往往甚至在入夜以后,还得从饭桌上起身,去迎接客人。

  但日复繁重的工作终于耗尽了利玛窦的精力。5月3日,他拜会归来就感到头痛得很厉害,他以为只是常见的身体不适,休息几小时,至多一整天,也就行了。然而,一直不舒服,他只好派人通知熊三拨神父说他感到很虚弱。正在病中的李之藻派来了自己的医生——京城首屈一指的名医。医生认为是当时北京城流行的轻微时疫所致,但他开的处方一点用也没有。

  数日后,神父们请来6位名医会诊,但他们意见不一致,留下三张处方就走了。选用其中的一张,仍然丝毫不见起色。利玛窦虽然感觉到他很快就要到他的主那儿去了,但他以很乐观的态度与来探视他的人交谈。

  5月8日,利玛窦向熊三拨神父行忏悔。5月9日是星期日,他用尽全身力气自己从床上挣扎起来吃了圣餐,念了临终忏悔,他泪如雨下,让在场的人无不感动。下午三四点钟,利玛窦出现了谵妄,并且持续了24小时。星期一晚上10时,他清醒过来,他向他的同伴和远在万里之外的亲人留下了他最后的祝福。随后他以微弱的声音同身边人交谈。就这样一直挨到5月11日。傍晚6时,他吻过耶稣死难十字架和幸福的依纳爵神父肖像之后,侧过身子就不再动了,好像一个合上眼睛睡定或沉思的人。7时,这位老人终于魂归创造主。享年57岁7个月又5天。

  利玛窦神父的葬礼举行了4天。他的朋友们想让万历帝颁旨为利玛窦建立牌坊。经过上表启奏,万历帝终于恩准赐予北京城门外一块坟茔地。他的朋友几经寻觅,最后选定在一个太监的地产上。1611年11月1日,利玛窦的灵柩下葬,把他的一切都留在了中国。在王应麟撰写的碑铭上题名的有好些当时著名的士大夫和显宦,他们都哀悼已被全中国社会完全容纳的一个人——泰西进士利玛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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