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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能让我看看你是怎样画画的吗?我很想看你画画。”

  “我看到了花园的景色,乐意画一画。”

  “好!好!我来竖画架。保罗,把文森特先生的画架搬到花园里来。你说放在哪儿,我来告诉你,别的画家是否在你选择的地方画过。”

  文森特画的时候,医生在他身旁打转,欢天喜地地、惊愕地、诧异地打着手势。他在文森特的肩头上不停地提供意见,发出千百次尖声的感叹。

  “对,对,这一次你抓住了。鲜红的湖。当心。你会把那棵树画糟了。

  啊,好,好,现在画对了。不,不。别再加钴黄。这不是普罗旺斯。

  嗳,对了。对,对,了不起。当心。文森特在那朵花里放了一小块黄色。

  好,好,正是这样。你把对象画活了。在你的笔下没有静止不动的生命。不,不,我请求你。务必小心。别太多。啊,对,对,现在我看到了。妙极了!”

  文森特尽量忍受医生的噜噜苏苏的独白。后来他转过身来对手舞足蹈的加歇说:“我亲爱的朋友,你使自己这样兴奋,会不会损害你的健康呀?作为一个医生,你该懂得保持冷静是多么重要的吧。”

  可是,在别人画画的时候,加歇是冷静不下来的。

  文森特结束写生,与加歇一起走进屋内,把随身带来的阿尔妇女肖像拿给他看。医生圆睁一只眼睛,吹毛求疵地看着。对这张画的优缺点,经过一番长时间的、有价值的自我辩论后,他开口宣称:“不,我设法接受。我完全没法接受。我看不出你想表达什么东西。”

  “我不想表达什么,文森特回答,“她是阿尔妇女的典型,高兴的话可以这样说。我只想用色彩来解释她的个性。”

  “哎哟,”医生惋惜地说,“我完全没法接受。”

  “我想看看你屋内的收藏品,行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请随便看吧。我跟这位太太留在这儿,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接受她。”

  文森特在屋内观看了一个小时,由彬彬有礼的保罗引领,从一个房间看到另一个房间。他发现一张吉约曼的画被随随便便地扔在角落里,那是一张躺在床上的裸体女像。这张画显然被忽视了,并开始破裂。文森特正仔细瞧着这张画的时候,加歇医生激动地奔来,提出了一连串关于阿尔妇女的问题。

  “你是想告诉我,你一直把她看到现在吗?”文森特问。

  “对,对,慢慢地来啦,慢慢地来啦,我开始认识她啦。”

  “请原谅我的冒昧,加歇医生,这可是一幅吉约曼的精品。要是你不再配上画框,就会糟蹋掉了。”

  加歇甚至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你说你在这张画中是仿的高更……我不同意……色彩的不调和……抹杀了她女性的柔和……不,没有抹杀,不过……嗯,嗯,我再去看看……她在逐渐地使我了解……慢慢地……慢慢地……她正从画布中向我跳出来。”

  在这长长的下午的其余时间里,加歇在阿尔妇女身边团团转,向她指指点点,挥舞手臂,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了数不尽的问题,怪态百出。夜幕降临,这女人完完全全地征服了他的心。狂喜的沉默向他袭击。

  “做到简沽是多么困难呀,”他评论道,站在肖像前,感到宁静的精疲力尽。

  “对。”

  “她是美丽的,美丽的。如此深度的个性,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

  “要是你喜欢她,医生,”文森特说,“那她就是你的了。今天下午我在花轩中画的风景也是你的了。”

  “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两张画给我呢,文森特,它们是贵重的。”

  “你很快就要照料我了。我没法付你钱。所以用画代替。”

  “不过我可不是为了钱来医治你的,文森特。我这样做是出于友情。”

  “好吧!我把这些画送给你,也是友情。”

   3

  文森特又一次安居下来作画家。看过劳工们在拉武咖啡馆的暗淡灯光下打弹子后,他在九点钟上床睡觉。他在五点钟起身,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山谷青翠。他的周期性的疾病和在圣保罗的被迫的闲散告一段落,画笔又溜进了他的手。

  他请泰奥寄给他六十张巴格的木炭速写,以便临摹,因为他担心,如果不再学习比例和裸体,他就会大大地落伍。他在奥弗四周找寻,看看能否弄一间小屋可供他永久定居下来。他在疑心,泰奥认为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有一个愿意与他同甘共苦的女人,这个想法到底对否。他摊开一些在圣雷米作的画,急于修改加工。

  然而,这个骤然而来的活动,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身体内的疯病反应太强有力了,不可能被消灭干净。

  在精神病院里隐居了一个长时期后,对他来说,一天就好象一个星期。

  他不知道怎样打发日子,因为没有力气老是画画。也没有这样的欲求。在阿尔的意外事故发生之前,没有一天是长得使他能做完他的工作,可是现在的日子却显得没有个尽头。

  大自然中吸引他的景色比以前少了,当他真地开始作画时,感到奇特的冷漠,几乎是无动于衷。一天二十四小时拚命作画的热病似的激情已经消失。

  现在他以一种对他来说是闲散的方式画着。如果到天黑还没有结束一张画……也不再是有关紧要的了。

  加歇医生是他在奥弗的唯一朋友。加歇在巴黎他的诊所内度过大部分的时光,常常在晚上到拉武咖啡馆来看画。文森特对医生的那种绝然的伤感神悄困惑不解。

  “你怎么不高兴呀,加歇医生?”他问。

  “啊,文森特,我辛苦了那么多年……可是成绩却小得可怜。医生看不到别的,尽是痛苦,痛苦,痛苦。”

  “我倒情愿跟你交换个职业呢。”文森特说。

  着迷的热望使加歇眼中的忧郁神情变得快活起来。

  “啊,不,文森特,当一个画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我一生一直想成为艺术家……可是我只能在这儿那儿地挤出一个小时……有那么多的病人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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