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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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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疯人院里吗?”

  文森特稀里糊涂地向隔层楼上孤零零的一把椅子踉跄地走去,坐下,揉揉双眼。从十二岁以来,他一直习惯于看色彩不鲜明的图画,在那些图画中,笔触是看不见的,每一个细部,正确而完全,平涂的颜色相互慢慢地融和。

  从墙上愉快地向他微笑的图画,与他从前所看到的或梦想的迥然不同:没有平、薄的表面,没有感情的节制,没有几世纪来欧洲将它的画浸在其中的那种棕色肉汁。这儿图画上的阳光使人眼花缭乱,满溢出光、空气和蓬勃的生机。在描绘芭蕾舞女演员后台的画中,原红、原绿和原蓝,反常地被扔在一起。签名是德加。

  有一组户外的河岸景色,抓住了盛夏成熟、葱茏的色彩和当空的烈日,名字是莫奈。在文森特看到过的成百上千幅油画中所具有的光辉、生命力和芳泽,统统加起来,还不及这种鲜明图画中的一张来得多。莫奈用的最暗的颜色,要比荷兰全部的博物馆中所能看到的最亮的颜色,还要亮上十儿倍。

  笔触突出来,毫不羞怯,每一笔均显而易见,每一笔均符合大自然的节奏,画面厚,浓,成熟、丰富的颜色粗粒在颤动。

  文森特站在一幅男子像前,那人穿着羊毛贴身衣,掌着小船的舵,显出法国人欢度星期日下午的那种专心致志的特点。妻子默默地坐在一旁。文森特寻找艺术家的名字。

  “又是莫奈?”他大声说,“真奇怪。这与他的户外风景一点不象。”

  他再看看,发觉看错了。那名字是马奈,而不是莫奈。他记起了马奈的《草地上的野餐》(原作名《草地上的午餐》——编者注)和《奥林比亚》的故事,警察如何地把这两幅画用绳子围起来,以防被刀子割破,被啐唾沫。

  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马奈的画总是使他联想起埃米尔·左拉的书。他们似乎有着追求真理的那股相同的猛劲、相同的毫不畏惧的洞察力和相同的感觉:个性就是美,不论它可能会显得多么污秽。他仔细地研究技巧,看到马奈把原色无层次地处理在一起,许多细节仅是暗示一下,色彩、线条和光影都画得很不肯定,而是互相融合。

  “就象眼睛看到它们本来在摇晃一样。”文森特说。

  他的耳中响起了莫夫的声音:“你无法对一根线条作出明确的表现吗,文森特?”

  他重又坐了下来,让这些画深入心坎。过了一会儿,他领悟到其中的一个手法,这个手法使绘画彻彻底底地闹了一个革命。这些画家把空气在他们的画中塞得足足的!那活生生的、流动着的、充分的空气对处于其中的物体,是多么重要呀!文森特知道,对学院派来说,空气是不存在的;他们仅仅在空间中放进僵硬不动的物体。

  这些新人!他们发现了空气!他们发现了光和气流、大气和太阳,他们透过颤动的气流中的无限的力来观察事物。文森特认识到绘画决不可能有相同的重复。照相机和学院派,只是死板地复制;画家则透过物体固有的品质和物体活动在其中的阳光四照的空气,观察一切物体。这些人几乎好象是创造了一种新艺术。

  他跌跌冲冲地走下楼梯。泰奥在大厅里。他转过身来,嘴上挂着一丝微笑,热切地察看兄长脸上的表情。

  “哦,文森特?”他说。

  “噢,泰奥!”文森特低声说。

  他想讲,但讲不出。他抬头往上面的隔层楼瞟了一眼。转身奔出陈列馆。

  他沿着宽阔的林荫道走去,直走到一座八角形建筑前,认出是歌剧院。

  穿过一条石建筑的峡谷,他看到了桥,于是朝河走去。他滑向水边,手指伸进塞纳河。他走过桥,对青铜骑士像看也不看,穿过左岸的街道迷宫,向前走去。他稳步地向上爬。经不肯定,而是互相融合。

  “就象眼睛看到它们本来在摇晃一样。”文森特说。

  他的耳中响起了莫夫的声音:“你无法对一根线条作出明确的表现吗,文森特?”

  他重又坐了下来,让这些画深入心坎。过了一会儿,他领悟到其中的一个手法,这个手法使绘画彻彻底底地闹了一个革命。这些画家把空气在他们的画中塞得足足的!那活生生的、流动着的、充分的空气对处于其中的物体,是多么重要呀!文森特知道,对学院派来说,空气是不存在的;他们仅仅在空间中放进僵硬不动的物体。

  这些新人!他们发现了空气!他们发现了光和气流、大气和太阳,他们透过颤动的气流中的无限的力来观察事物。文森特认识到绘画决不可能有相同的重复。照相机和学院派,只是死板地复制;画家则透过物体固有的品质和物体活动在其中的阳光四照的空气,观察一切物体。这些人几乎好象是创造了一种新艺术。

  他跌跌冲冲地走下楼梯。泰奥在大厅里。他转过身来,嘴上挂着一丝微笑,热切地察看兄长脸上的表情。

  “哦,文森特?”他说。

  “噢,泰奥!”文森特低声说。

  他想讲,但讲不出。他抬头往上面的隔层楼瞟了一眼。转身奔出陈列馆。

  他沿着宽阔的林荫道走去,直走到一座八角形建筑前,认出是歌剧院。

  穿过一条石建筑的峡谷,他看到了桥,于是朝河走去。他滑向水边,手指伸进塞纳河。他走过桥,对青铜骑士像看也不看,穿过左岸的街道迷宫,向前走去。他稳步地向上爬。经过一个公墓,巍峨右拐,来到一个大火车站。他忘记了已经越过塞纳河,向一个宪兵询问到赖伐尔路该怎么走。

  “赖伐尔路?”宪兵说,“你走到城市的相反方向来了,先生。这里是蒙帕纳斯。你该走下山,越过塞纳河,再片上走到蒙马特尔。”

  文森特在巴黎瞎走了几个小时,不在乎往哪儿走。先是有富丽堂皇店铺的、宽阔干净的林荫道,接着是鄙陋肮脏的小巷,再后是资产阶级的街,街上一排排的酒店没完没了。他又走到了一座小山的顶上,这儿耸立着一座凯旋门。他向东俯瞰一条树木成行的林荫道,两旁一条条狭狭的绿化带,在一个立着埃及方洒塔的大广场上结束。向西,他了望一大片树林。

  他找到赖伐尔路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望中的疼痛被极度的疲劳麻木了。他径直走到安放他的一捆捆图画和习作地方。把图画全散在地板上。

  他凝视他的画。天哪!阴暗,枯燥。天哪!沉闷,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他一直在一个早已过去了的世纪中作画,却毫不觉察。

  泰奥在天黑后才抵家,发现文森特木然地坐在地板上。他跪在兄长的旁边。最后一丝日光被吸出了房间,泰奥静默了一会儿。

  “文森特,”他说,“我知道你的感觉。大吃一惊吧。很惊认,是吗?

  我们正在把绘画中历来被认为是神圣的东西,全抛到九霄云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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