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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他迅速地穿过城市的街道,发现自己到了莱肯。他心不在焉地走,走,沿着一旁是闹嚷嚷的作场的纤路,往郊外走去。他很快把房屋撇在身后,来到开阔的田野。一匹老白马站在那儿,瘦骨嶙峋,一生的艰苦劳动使它精疲力尽了。这地方荒凉凄寂。地上有一个马头骨,后面不远,在剥马皮者的茅舍附近,有一具发白的马骨胳。

  感情稍稍回复,驱走了麻木状态,文森特凄然地伸手摸烟斗。他点燃烟斗,但烟味特别苦辣。他在田里的一段树干上坐下。老白马走过来,用鼻子擦擦文森特的背。他转身过去抚摸那匹动物的瘦鼻。

  过了片刻,他头脑里涌起了对上帝的想念,感到安慰。“耶稣在暴风雨中是冷静的,”他自言自语道。“我并不孤单,因为上帝没有抛弃我。终有一天我能找到侍奉主的机会。”

  他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发现皮特森牧师在等他。“我来请你到舍间便饭,文森特,”他说。

  他们依路而行,去吃晚饭的工人们蜂拥往来。皮特森东拉西扯,好象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文森特一字不漏地听他讲。皮特森引他进入充当工作室的前房间。墙上挂着几张水彩画,角落里放着一具画架。

  “噢,”文森特说,“你画画。我还不知道呢。”

  皮特森有点窘。“我不过是业余弄弄,”他答道。“我空下来把画画作消遣。如果我是你的话,决不会对委员会提起这事儿。”

  他们坐下吃饭。皮特森有个女儿,十五岁,是一个羞怯缄默的姑娘,她的眼睛始终没有从她的菜盆上抬起来过。皮特森天南地北他讲着,文森特出于礼貌,强迫自己吃一点东西。他的思想突然被皮特森的话吸引住了;他不知道牧师怎么会转到这个话题上去的。

  “博里纳日,”主人说,“是一个煤矿区。在那个地区里,实际上人人都下矿。他们在虎口中干活,而工资却不足以温饱。他们的家全是些破破烂烂的棚屋,妻子儿女整年受到寒冷、热病和饥饿的严重威胁。”

  文森特感到奇怪,为什么把这一切讲给他听呢。“博里纳日在什么地方?”他问。

  “在比利时南部,靠近蒙斯。最近我在那儿耽过一阵,文森特,如果说有人需要一个人为他们讲道,给他们安慰,那就是博里纳日人。”

  文森特打了一下呃,食物梗住了。他放下餐叉。皮特森为什么要折磨他呢?

  “文森特,”牧师说,“你为什么不到博里纳日去呢?以你的力量和热情,你能做一番出色的工作。”

  “可是我怎么能够呀?委员会……”

  “对,我知道。日前我曾写信给令尊,把情况作了解释。今天下午我接到他的回信。他说,他可以负担你在博里纳日的生活费用,一直到我给你弄个正式任命的时候为止。”

  文森特跳了起来。“那就是说,你将为我弄个任命啦!”

  “对,不过你得给我一段时间。委员会看到你在出色地工作,一定会改变对你的看法。即使情况不是如此……德·约恩和凡·登·布林克也许哪一天会叫我帮个什么忙,他们会回礼……这个国家里的穷人需要象你这样的人,文森特;因为判断我的行为是非的是上帝,所以为了把你交给他们而采取任何方式,都必然是正当的。”

   8

  火车驶近南部的时候,天际出现了群山。看惯了佛兰德的单调平原的文森特,以愉快轻松的心情凝望着。他不过对这些山丘打量了几分钟,就发现那是些奇怪的山丘。它们各不相连,从平地上突起,陡峭异常。

  “黑色的埃及,”他从车窗向外盯着这些怪异金字塔的直长线条,喃喃自言。他转向邻座的人问道:“劳驾,那些山是怎么会出现在那儿的?”

  “哦,”邻座回答,“那是垃圾堆成的,那是和煤一起从地下开采出来的垃圾。你看见那快到小山顶的小车吗?仔细瞧瞧。”

  话音未落,小车在山上掀翻,一阵黑色的烟雾顺着斜坡冒起。那人说:“它们就是这样长出来的。五十年来,我一直望着它们一天一寸地往天空升高。”

  火车停靠沃斯姆斯,文森特跳下火车。市镇座落在一个荒凉的山谷凹中,虽然有淡淡的阳光斜照,但在文森特和天空之间仍隔着一层浓厚的煤烟。沃斯姆斯的弯弯曲曲的两排肮脏的红砖房,沿山坡婉蜒而上,但还未到达山顶就折断了,再上面就是小沃斯姆斯。

  文森特爬着长长的山坡,一面在想:这村子怎么会如此冷清。到处看不到人影,偶而可见一个妇人站在门口,脸上现出呆板麻木的神情。

  小沃斯姆斯是个矿工村,村内唯一可夸耀的砖房——面包师傅让—巴普蒂斯特·德尼的家,直立在山顶上。文森特要去的就是这幢房子。德尼曾写信给皮特森牧师,愿意为派到他们镇上来的下一个福音传道者提供膳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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