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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欧内斯特十分希望奥多涅兹了解在非洲打猎的乐趣。参加巴罗亚医生的葬礼后,欧内斯特买了去蒙巴塞的船票,并立即拟定一个到非洲去旅行的计划,他的儿子帕特里克作为白人猎手,随他前往。不料埃及总统纳赛尔下令关闭苏伊士运河。这样,问题又复杂起来了,他们乘坐的轮船得绕过好望角。旅途上就要多花几个星期的时间。另一个问题是欧内斯特的健康情况可能变坏。玛丽的贫血症虽然有好转,可是十一月份她又得胃炎和结肠炎。马迪纳维蒂亚医生正在给她治疗。一看到欧内斯特,医生就坚持要给他检查。他的眼眶肿大、鼻子出血。经过检查,他的血压升高。高压二百一十,低压一百零五。他的胆固醇指数为三百八十,达到了危险程度。他的肝功能不正常。经过荧光检查器检查表明动脉周围发炎。欧内斯特认为这是由于在秘鲁海域钓鱼引起的。

  马迪纳维蒂亚严格控制欧内斯特的饮食,禁止吃肥肉、脂肪油类的东西,大大减少酒量以及禁止性行为活动。他对欧内斯特说根本不应该到非洲去。欧内斯特若无其事地说,他愿意随心所欲。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但他以前曾愚弄过他。他还不至于是个疑难病症者,完全可以再进行一次长途旅行。他的这种观点一直坚持到十一月十四日,当时他已知道运河全面禁止通航。结果到非洲去打猎变成到艾斯科瑞尔附近牧场打鹧鸪。虽然这种活动也能引起一些兴趣。但却代替不了在赛农盖、吉马拉沼泽地以及在莱托基托克等地的狩猎。十七日马里奥开车送欧内斯特回巴黎瑞芝旅店。一路上欧内斯特心情忧郁地坐在马里奥旁边没吭一声。

  在瑞芝旅店欧内斯特过去还留下一批物品。这些东西放在那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包装搬运工人在五十六号房间收拾完一大堆行李后对欧内斯特说,有两口很旧的皮箱上面贴着他的名字。这些皮箱显然是一九二八年他住在瑞芝旅店时放在地下室的。箱子里有成捆的打字书稿,有他写过的蓝、黄笔记本、旧的剪报、书籍,汗衫和拖鞋还有一些发了霉的东西。欧内斯特看到这些他以前用过的东西,无限感慨。他对玛丽说,“这太好了。当时,我和现在一样努力地写作”。他买了两只新的皮箱,请旅店里一个男仆帮他把那些旧物品装好准备运回家去。

  欧内斯特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十一月三十日他请来路易斯施瓦兹医生诊病。后来施瓦兹医生回忆说,“我去海明威家那天,天气晴朗。路上一想到我即将见到一位我所敬佩的人,我感到欢欣鼓舞。一到海明威的住房,只见入口处放着一口大箱子。海明威躺在床上,一见我就微笑着欢迎我。看到他那杂乱的白色短胡,我原来紧张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下来。海明威踌躇了一下,然后小声地对我讲起他的病史。海明威夫人坐在一旁不时更正海明威所说的话。他象个很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完全听从我给他规定的治疗要求,没有半句怨言,认真合作。我每星期去看他一次,连续一个月。”

  玛丽有时带海明威外出活动。从伦敦度假一个星期后回来,玛丽几乎每天陪欧内斯特到奥蒂尔去散步或过河去逛书店,到俱乐部去练习射击。弗朗科斯索摩带他们到阿丹斯的树林里打野猪。欧内斯特还单独陪专栏作家利奥纳德到克劳尼博物馆参观古代兵器和图案织品。海明威夫妇常常请朋友和熟人到外面饭馆吃中饭,但晚餐却在“瑞芝”,旅店自己住房里吃。玛丽写信给帕特里克说,欧内斯特对严格禁食感到厌烦,对处于隆冬的巴黎生活也失去兴趣,担心他的身体健康会使他不能从事创作。在芬卡的黑狗已经死了。这使海明威更加感到寂寞难受。即使在圣诞节那天,他也坚持节食,虽然他后来写信对梅伊说,这种做法使他感到不安,饥饿和容易发怒。

  欧内斯特接到阿奇马克莱西的信,知道他正设法把庞德从圣·伊丽莎白医院营救出来。这个计划是请检察总长驳回原告,否定对庞德犯叛国罪的控告。从而把此事移交医生处理。麦克莱西为此草拟了一封信。T·S·艾略特和罗伯特·弗罗特已答应出面支持。欧内斯特正盼望这一天的早日到来。他说,“我肯定会在上面签字的。庞德备受折磨,都快发疯了。所有的诗人都……他们得生活下去。象庞德这样的诗人不应该关进疯人院。就是从历史的角度考虑,他也不应该被关进疯人院。”

  一月底,欧内斯特从法国乘坐“法国之岛”号返回美国。在船上,他成为吉安摩尼尔医生的十分恭顺的病人。医生每天给他注射大剂量的维他命,吃减低胆固醇的药。在海上的六天航行中,他的血压下降到几个月来从未有过的高度。欧内斯特决定留在船上继续航行去西印度群岛。因为船会在古巴的马坦扎斯港停靠,他设法说服乔治布朗作为他的教练员同他前往。轮船在纽约停留了两天。象往常一样,他一天到晚忙于拜访和接待客人。奈德卡尔默和他的女儿与玛丽一起到码头去为欧内斯特送行。玛丽乘坐火车到明尼阿波利斯去探望她那住在疗养所正在患病的母亲。然后,单独一人先回家去。

  一九五七年春天到来了。可是整个春季,欧内斯特始终处在忧郁的精神状态之中。玛丽在写给伯伦森的信中说,“最主要的是他的慢性肝病。”五月份欧内斯特自己对华莱斯梅伊说,不喝酒或找不到酒喝实在令人难受。当《大西洋月报》约他为该杂志创刊一百周年纪念写一篇文章时,他写了一篇回忆录,描述他早年如何结识费兹吉拉德。题目是:《我是怎样认识费兹吉拉德的》。动笔时,他发现情景历历在目,却不容易写出来。后来他想到迪朗托马斯的朋友在迪朗死后利用谈论轶事去攻击他,“背叛”他们的友谊。于是这种背叛朋友的感觉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最后他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另选一个题目《世界上的人》。这是描写一个叫布莱克的有名的老游民。他在怀俄明的杰索普一家小客栈里,不知怎地把双目弄得失明了。欧内斯特自言自语说,“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如果他真的这么认为,他就大错特错了。

  一九五七年夏天,人们发动起来为撤消对埃日拉庞德犯叛国罪的起诉的运动有了显著的进展。六月份,麦克莱西从伦敦回来告诉欧内斯特说,他已经就此事同艾略特和弗罗斯特商谈。弗罗斯特同意代表庞德到华盛顿去。麦克莱西请欧内斯特到华盛顿去找弗罗斯特。欧内斯特借口有病不能前往,但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弗罗斯特。信中列举了许多事实说明庞德只是个有错误的人,但决不是个危险的叛国者。因此,没有理由不释放他。假如司法部能撤消对他的起诉,他将捐赠一千五百元,让埃日拉庞德同他的女儿到意大利去安家。

  一九五七年七月十九日,天气湿热异常,已经进入暮年的弗罗斯特带着海明威的信,在麦克莱西的陪同下风尘扑扑前往华盛顿,上访司法部。当欧内斯特刚满五十七岁的时候,他接到麦克莱西从华盛顿寄给他的一份临时报告。交涉的结果令人满意。据麦克莱西估计,由于案情复杂,可能要等一年后,庞德才可能获得释放。

  在气候方面,一九五七年真是糟透了。整个春季霪雨连绵,夏季又热又湿。欧内斯特早就预计到了。波比在哈瓦那当股份投资顾问。不幸,他得了肾炎,被困在床达两个月之久。他刚刚病愈,他的同父异母兄弟格雷格里在弗罗里达州病倒了。整个秋天都住在米阿密医疗卫生中心。玛丽的老母亲住在明尼苏达需要专人细心照料。这一年甚至河、海也同他作对。当他的朋友丹尼斯扎菲罗从非洲到古巴来度假时,欧内斯特陪他出海钓鱼。钓了很久才钓到两条很小的黑马林鱼。

  虽然欧内斯特对古巴政府的审查抱有戒心,不敢在信中对于古巴的政治情况妄加评论,可是他在写给伯伦森的信中说,过去海湾的魅力已经消失了;昔日宽阔的海滨现在高楼林立;在芬卡附近一条有四条车道的公路横贯山林。哈瓦那的外貌现在看起来象巴塞罗纳和卡拉卡斯。八月里的一天,凌晨四点,一个政府巡逻队进入芬卡他家住宅区搜捕地下组织反对派的逃亡分子时,打死了他刚买来不久的一条狗。这就更增加了他对政治不满的情绪,他极力压住心头的怒火进行无声的反抗。他又一次看到,在独裁者的统治下,人们是无法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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