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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正当他处于困难时刻,他认识了爱德华·奥勃瑞。爱德华在城边小山上一间寺院里寄宿,他是波士顿人,比欧内斯特大九岁,待人温和略带羞怯。他出版了一本诗集,取名《白泉》。自从大战以来,他一直担任年度最佳短篇小说的编辑。他脸色苍白,淡蓝色眼睛,头发又直又细,看得出是自己剪的。他已编选好了一九二三年最佳短篇小说。他问欧内斯特手上可有作品。欧内斯特从他的行李包里拖出了那篇用打字机打的弄皱了的稿子《我的老人》,作为一件“奇珍”给奥勃瑞恩看。奥勃瑞恩把稿子带到寺院里去看。看完了带回来时,他对欧内斯特说,文章写得很好。他向来的做法是从杂志里选文章。不过,这次可是个例外,特别优待《我的老人》这篇文章。欧内斯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最后文章终于发表了。

  另一个到雷巴罗来的人是罗伯特·门齐斯麦克阿尔曼。他出生在堪萨斯州,成长于加利福尼亚,诗人兼短篇小说作家。麦克阿尔曼二十七岁,身材修长,蓝眼睛,嘴巴象个翻口的小钱包。一九二一年他同一个英国人后裔的女人结婚,此人名叫安尼威尼弗莱埃勒门,但一般写做布里赫。据说他由于同布里赫结婚,所以他有花不完的钱。最近他开创了新的事业,当上康狄特编辑部的编辑和出版商,挂钩印刷单位是迪安达朗梯尔。他的通讯处是西尔威亚毕奇书店。他说他所需要的稿子,应包含下列内容:所描写的人应具有个人特征,睿智、聪敏,有文学知识和……名望声誉以及可靠性。当他在雷巴罗一家饭店里见到海明威夫妇和斯特拉特一家时,他发现海明威有这些方面的才干。他隐约地知道海明威是一家加拿大报纸的记者,知道迈克是个得了普林斯顿学位的画家。

  他一见到斯特拉特就很喜欢。说斯特拉特是个思想单纯,直爽,态度明朗,不做作自负,十分谦虚随和的美国青年。至于海明威,他的印象是,一时很难说清楚。“这个人有时候作古正经,难以对付,”麦克阿尔曼后来写道,“有时他又非常天真,富有感情,忘却旧怨,柔和,十分敏感,不容易暴露自己,勇猛大胆,并不严酷,不挖苦人。可是有时候两者都有一点。每当他同别人谈话时,都用一种窥测的眼光去看人家,表现出某种自卫或怀疑的神态。他同一个小孩扬扬得意来到一家咖啡店,嘴角浮现淡淡的轻蔑的微笑。”不论前景如何,对于麦克阿尔曼来说,显然他不会被欧内斯特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庞德一家返回雷巴罗的时候,麦克阿尔曼已回到巴黎。埃日拉借给欧内斯特一本T·S·艾略特①的新诗《荒原》。这本书在编辑出版时曾得到庞德的大力协助。虽然欧内斯特在看到一对小猫在旅店花园里绿色的桌子上做出古怪的动作之后,曾竭力模仿,但做得不好。他写道,“大猫骑在小猫的背上。斯威尼坐在波特太太身上。”他开始写下一些要点准备写一篇取名为《雨中的猫》的短篇小说。故事主要是讲他自己和哈德莉以及在豪华旅店的经理和女服务员。小说开头写道,“住在这家旅店只有两个美国人,在楼梯和走道上走过的人他们不认识……他们住在二楼一间面对着大海的房间里。站在房里的窗口可以看到公园和战争英雄纪念碑。那个美国妇女正站在窗口往外望。……就在那窗子下面,一只猫正蜷伏在一张绿色的桌子底下。”但是海明威并不急于马上把这个短篇故事写成。他把写下的这些要点搁放一边留写文章的时候参考。

  ①Thomas Stearns(1888-1965)生于美国的英国诗人及批评家。曾获1948年诺贝尔文学奖。

  埃日拉仍决定出外步行旅行。欧内斯特最后被说服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他们背着背包,带着妻子出发了。哈德莉心想,这该是一次很有意思又令人愉快的旅行。埃日拉高兴极了,口里滔滔不绝,天南地北地谈个不停。每天中餐,他们吃面包和当地的奶酪、果子、酒等。这些东西象摆摊子一样摆在山坡上的大树底下,前面便是葡萄园和橄榄树林。他们打从彼塞和西纳,朝着向南的道路前进。因为马拉梯斯塔既当过将军和有名的作家以及艺术家,他们浏览了十五世纪在彼奥比诺和奥贝迪罗两个战场的情况。欧内斯特象个热衷于军事战术的学生,向埃日拉讲解马拉梯斯塔战役是如何进行的。庞德仔细看着海边的地形,他眼睛一亮,接着微微点头,大踏步地向前走。离开了奥贝迪罗,先乘火车到西米诺,然后他们便分手了——庞德夫妇去雷巴罗,海明威夫妇去威尼斯北部多罗米兹的柯迪纳。

  海明威夫妇俩以前都没来过柯迪纳。这里的环境使他们想起了瑞士。广阔的田野复盖着白雪,空气清新,但十分寒冷。田野尽头有个大山谷,高高的石头山仿佛往后倒退让太阳光照射过来。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你都可看到太阳,过了这段时间就没有了。这是一个小城镇,街道两旁建有一排排的瑞士式的房屋和商店。一些大旅店里住着许多到这里的高山上进行冬天运动的人。他们停留的时间一般是从圣诞节起到二月份止。随着春季的到来,游客便逐渐减少。欧内斯特夫妇住在村里一家叫贝利乌旅店。哈德莉结识了一位有才华的钢琴家蕾娜达波格迪。她们俩人谈论音乐和小孩。她们戴着贝蕾帽,穿着肥大的登山靴一起上街闲逛买东西。

  山上的净洁清新空气很快使欧内斯特恢复了创作力。他把白天的时间分成两大部分——到山坡上去滑雪或坐在桌子旁边写作。《小评论》的编辑杰恩希请欧内斯特为即将在四月份出版的增刊撰写文章。欧内斯特便用打字机打出了数篇短篇故事。这些文章的内容和形式是根据前年写的,“我已经看过了的”,并取名为“一九二二年的巴黎”的六个句子写成的。现在他只是把句子扩展成为段落,段落又串联成文。他耐心细致地检查,删掉一切赘语和废话。每个句子都进行琢磨加工,就象雕刻浮雕像一样。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既精巧又别致,具有炸弹般的威力,能震撼读者的心灵。

  他终于写了六个短篇故事,数量恰好同哈里特慕罗出版他的诗一样多。这六篇文章放在一起取名为《一九二二年的巴黎》。其中五篇是根据传说写成的。而这五篇中间又有两篇是用琴克过去常告诉他的关于在摩斯一带作战的情况,那种典型的拘谨的英国人的笔调写成的。另一篇故事的内容是借用报纸上的一则报导写的。该报导是关于康斯坦丁国王的内阁大臣们。(奇怪的是也刚好是六个人)被控有叛国罪而被处死的消息。欧内斯特把力量着重放在写另一篇文章上面。他描写一个得伤寒症的病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候,被人用枪打死,然后放在一个水坑里耷拉着脑袋坐着。他还根据迈克斯特拉特和斯坦恩所提供的情况,写了一篇描述一次拳击比赛的文章。他的唯一一篇他亲眼所见的报导文章是他在阿德里诺普见到的希腊难民疏散的情况。由于林肯·斯梯芬十分赏识那篇文章,他便作了大幅度的修改和加工。

  三月份,欧内斯特接到约翰勃恩的电报,要他报导关于法德在鲁尔地区发生冲突而影响到两国关系的情况。这样,他的文学创作又被迫中断了。欧内斯特带上轻便行李包,告别了妻子哈德莉,坐火车去巴黎。到了巴黎,天气坏透了,住房里冷冷清清一片忧郁的气氛。他把写好了的文章交给杰恩希普,并给他在奥克派克的父亲写了一封信,说他又去德国了。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差不多在外旅行了一万公里。其中六次到瑞士,三次去意大利和康斯坦丁堡,一次到黑森林,一次到莱茵河。在完成这个任务后他将到柯蒂纳与哈德莉见面。

  他这次出去随身带的是钓鱼工具而不是雪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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