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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九月初,欧内斯特和哈德莉送其他的人回巴黎后,便到科罗庚英国部队营地拜访琴克·多曼·克密斯。琴克带他们去看一尊前不久被一伙歹徒毁坏了的威尔亨二世骑士塑像。歹徒砍脱了塑像的踢马刺和骑士手里的宝剑。这些歹徒还杀死一名警察。这件事听了令人发指。欧内斯特于是写了一篇报导德国国内治安混乱情况的通讯,寄给多伦多《明星报》的约翰·勃恩。他写道:

  当一伙歹徒正在破坏骑士塑像时,一个警察走上前去拦阻,想把他们赶走。歹徒们抓住警察,把他扔进冰冷的莱茵河急流中。警察在水中挣扎,游到桥墩附近,双手抓住桥台,一边对着那伙歹徒高声喊叫,扬言要把他们通通捉拿归案,严加惩处。歹徒们一窝蜂似的跑到桥下想把警察再推入水中溺死。不料警察的双手抓住桥台死死不放。狠毒的歹徒便抡起捣毁塑像的砍柴刀将警察的双手砍脱,沉入河里淹死了。

  不久,中东也发生了暴力残杀事件。欧内斯特回到巴黎还不到一个星期,便接到勃恩的电报,指示他到君士坦丁堡去采访土耳其与希腊的战争。原来,八月下旬土耳其发动攻势,想把希腊人赶出安纳托利亚①。结果土耳其占领了安纳托利亚并放火焚烧士麦那②,并威胁说要接管从黑海北部到达达尼尔南部,由盟军驻守的海峡中立区。土尔其的骑兵向驻扎在达尼尔海峡的英国军队所在地切那克进发。人们普遍认为克玛尔帕莎很快就会占领君士坦丁堡。

  ①古称小亚细亚,是土耳其的亚洲部分。
  ②即土耳其港市伊兹密尔(Izmir)。

  哈德莉坚决不同意欧内斯特到中东去。为此,他们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争吵。在欧内斯特离家前三天,哈德莉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她后来说,“我们之间没说一句话,他就走了,真够他受的”。九月二十五日夜里,他坐着出租汽车到里昂火车站去。汽车司机喝醉了酒,下车后在从车箱里搬去行李时,由于用力过猛,把他那台科罗纳牌打字机撞坏了。到了索非亚,他给《明星报》随便寄去几张明信片和几篇手抄的稿子。他还耽心他和勃恩的关系会有什么变化。离开巴黎之前,他秘密地同哈斯特国际新闻社的弗朗克·马逊定了合约。合约要求他不能与《明星报》有任何接触,专门为国际新闻社提供新消息。

  九月二十九日上午一长列棕黄色的火车越过了宽阔的平原,到了中午抵达那个到处有摇摇欲坠的楼房的城市。欧内斯特坐出租汽车到仓德尔旅店,接着拿打字机去修理,然后打出第一篇稿子。稿子上写道,“君士坦丁堡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到处可看到穿着制服的士兵,到处有谣言。城里声音嘈杂,气候炎热,丘陵,斜坡很多,街道也不整洁”。英国军队已开进城,作好准备迎击土耳其军队的进攻。住在城里的外国人都很害怕。他们对土耳其人洗劫士麦那的暴行仍记忆犹新,因此纷纷争购开往外地去的火车票,而且两个星期以后的车票都已定完了。欧内斯特下榻的旅店店主是个信奉基督教的希腊人。他说,他宁愿战斗,也不愿白白让他的财产落入土耳其清教徒之手。在克马尔帕莎,已禁止人们喝酒、赌博、跳舞,开设夜总会和妓院。

  格拉塔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也是个肉欲市场,它离港口不远,在半山腰上。欧内斯特到那里去,但只是匆匆的一瞥。尽管他后来如何的夸张粉饰,但眼睛所到之处都只以引起恶心作呕。传说中的“东方神奇”在晨曦中微微显示出来了。清真寺的塔尖随着冉冉上升的太阳越来越清晰了,在尖塔上呼报祈祷时刻的人的声音时高时低,婉转悦耳,听起来象俄国人唱戏一般。但一到黄昏,如果你在人行道上走,就会看见枯瘦的老狗用鼻子在垃圾堆里翻弄寻找东西吃,阴沟里死老鼠发出腐烂的气味,还有城里的醉汉通宵达旦在街头踯躅,高声喊叫,仿佛克马尔呼请人们对这个城市来一次大清洗。

  欧内斯特结识了军队里几个专职人员,他请他们对当前的局势可能有什么发展谈谈个人的看法。其中一个喜欢说话,态度粗鲁的红脸军人查理斯上校,他谈起话来头头是道,仿佛世界上的事他都懂。特别使他感到惊讶的是,查理斯对军事科学和军事技术知识十分精通。欧内斯特却必须同疟疾进行作战。他对着伦德尔旅店房间里的镜子照了下,只见脸上被蚊子和臭虫咬叮后,出现了许多红色小斑点。他立刻搬到蒙特里尔旅店去住,想避开那些可恶蚊虫的侵袭,但无济于事。由于他病得很厉害,他没有同其他的记者一起乘坐英国的驱逐舰到米迪伦斯去作一次短暂的参观。十月六日,《多伦多明星报》编辑约翰勃恩打电话告诉他,他的实地报导与无线广播的内容一样。而事实上也是这样,因为他私下给国际新闻社提供了内容相同的情报。另外新闻检查官的愚蠢行为和军方拒绝新闻记者到麦达尼亚开会的地方去采访,也给他造成了困难。那次谈判会议的结果是,希腊把东撒雷斯割让给土耳其,并限定希腊部队在三天之内全部撤离该地区。双方在定约上签字的那一天,欧内斯特正患疟疾,全身发抖。他花了十个比赛塔①从医生那里买了几粒奎宁药丸吃。由于双方签定了麦达尼亚协定,人们的注意力便从君斯坦丁堡转移到撒雷斯。十月十四日他买了几张无虱的毛毯,然后出发到八十公里外的麦拉迪去。一路上他看到一群群穿着不合身的美国军装的希腊士兵,他们满脸胡子,脸皮干黑,邋里邋遢,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他们在光秃秃的田野那边集结,前边是骑兵巡逻队,后面是用牛拉着的大轮行李车。被他们切断了的电线象“五塑节柱”一样孤独凄戚地吊在半空上。这批顽强的希腊士兵,欧内斯特说,“是希腊的唯一最后的光荣”。

  ①中东一些国家的辅币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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