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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哈德莉在回信中说,他是属于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我和你情投意合,息息相通,”她在信中写道。“我非常地爱你,我越来越喜欢你,但愿有更好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你的爱慕之情。”她称呼他为“我最亲爱的‘亲斯特’”,并杜撰了一个新的形容词“欧内斯特的”。在给她的回信中,他忧郁地说,希望他们能继续保持相爱。这引起她的思考。这是说明一个惯于打单身的男子汉的羞怯的心里呢还是说明一个曾遭失恋之苦的男人的处世哲学?她很难作出结论。欧内斯特已把他过去同阿格妞丝相爱的事告诉她,告诉她那时阿格妞丝是如何地爱他,后来又如何地抛弃他。他是否有接受时间和环境的长期考验的思想准备呢?她希望他有这种思想准备。如果没有,那现在就应当告诉他。她不赞成他到意大利去,除非对他的前途有很大的帮助。或许他会到圣路易斯来看看她,因为他表示过他将有请必到,而且希望她能邀请他。

  三月十一日星期六,欧内斯特到圣路易斯看望哈德莉。他穿着一套崭新的西装。手里拿着那件意大利的披肩和一本里面放有给《多伦多明星报》写的文章的剪贴簿。动身前,詹金斯把他叫到一旁,劝他千万不要结婚。可是,对方的求爱仍在继续。两个星期后,哈德莉带着一班姑娘回访他。同来的有露丝海伦和乔治,布勒克。她来时满腹疑窦。主要是弄不清厄内斯特对于婚事有什么想法,以及他们之间年龄相差八岁可能引起的考虑。但当他们在史密斯家的前厅见面时,疑云顿时消散了。他对她的感情仍然和从前一样,甚至加深了。露丝当时对欧内斯特的印象是:一个漂亮的青年。身材细长,动作灵活。脸型结构匀称。长着一张富有弹性的小嘴巴,开口笑时,总是轻快地一伸一缩。一听到幽默的话就哈哈大笑不停……同别人谈话时总是全神贯注,没有心不在焉的样子,这特别讨人喜欢……他对什么事都很认真,因此也就常常容易激动。例如,谈到写作,拳击,美味的食品和美酒。总之,和他在一起,不管谈论什么,都得到新的认识和收获。

  在分区街史密斯家里居住的这群年青人个个都热心于写作。他们各有工作,晚上通晚劈劈啪啪地打字,或到天台赛拳。他们不愿接交住地离他们太远的朋友,以五角钱出租汽车费的距离为限。这些年轻人自得其乐,无忧无虑。从圣路易斯来的姑娘象一朵香花在这种令人兴奋的气氛中开放了。哈德莉和欧内斯特约了凯蒂和毕尔霍恩到格朗德大道的维克多餐馆吃面条,喝红萄葡酒。欧内斯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热情洋溢;哈德莉象一朵绣在保加利亚黑缎上开放的红玫瑰。后来哈德莉在给他的信中说,“真是上帝保佑,我们三生有幸,生活在同一年代,彼此相识”。

  她告别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哈德莉同欧内斯特就她的“私房钱”谈了很长的时间。原来,她有一小笔信用基金,大约每年可有二、三千元钱的收入。靠这一笔钱,他们可以在十一月份到乌普兰华兹去旅行。自那以后她连续两个月给他寄去数目可观的钱到银行兑换成意大利的货币。欧内斯特说,他从那时候起设法每天只花两个便士,束紧腰带存一点钱。他准备去当拳击练习中的对手,挣多一点钱。他每每以自怜的口吻说,如果他母亲把花在建造夏天别墅音乐室的钱用来培养子女上大学,那他此时一定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了。“你不需要上大学学习,”哈德莉用十分钦佩和赞赏的口气说。她早已梦想他们很快能到意大利去旅行,到圣马利诺去观光①,也许还能到米兰的大教堂,在欧内斯特身旁为他祝福祈祷。

  ①意大利半岛东部一小国的首都。

  可是谢乌·阿丹斯建议他们到巴黎去。谢乌是史密斯的一位朋友,就住在附近。他同他的第二个妻子——一位音乐教师坦尼丝住在一起。他是一个执着的罗曼蒂克的人,眼睛暗栗色,头发乱蓬蓬的,喜爱同人交谈。他四十五岁就成为一位著名的作家,写了几部好作品,如《温斯伯格》、《俄亥俄》和《可怜的怀特》等。一有空他就到史密斯家来坐。一来就没完没了地谈起他如何反对俄亥俄这个直线式的小城镇社会。他带欧内斯特去看他在帕洛斯林地的城郊别墅。五月份他告诉欧内斯特,他将同他的夫人坦尼丝和一位朋友保尔·罗森菲尔德到巴黎去。保尔将提供全程费用。他们准备住在塞纳河左岸的外国移民区里。谢乌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美国中部,摆脱在那里的心理压迫感。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即欧内斯特离开的前一晚,他同凯蒂·史密斯和克莱勃斯到一家德国人常去的餐馆吃东西。在那里饭一客五角钱,啤酒一杯四角钱。史密斯发呆般地看着克莱勃斯,注意到他喝了啤酒,吃了牛肉香肠之后,脸上那种孤独凄凉的神情慢慢消散了。克莱勃斯也想去巴黎。他装出自己是个法国人的样子,头戴一顶高帽子,走上指挥台,指挥北大街最有名的啤酒店乐队演奏“华尔兹”舞曲。

  欧内斯特和哈德莉的婚礼,要不是为了选择吉日良辰,当欧内斯特和毕尔到圣路易斯参加周末纪念会时便可举行。不久前,哈德莉收到葛莱丝的一封“深切关怀的信”。信中葛莱丝提到她愿意让他们到温德米尔去度蜜月。毕尔霍恩则约露丝和另两对男女星期天去马利麦克湖划独木舟,然后在湖岸上吃野餐聊天。哈德莉对欧内斯特抽纸烟时,烟从他鼻孔喷出来觉得很奇特。欧内斯特在拳击、钓鱼、写作……等方面技术的高超着实令他周围的人折服。他在战争中获奖,会打桥牌,披着意大利的黑色披肩,四处奔跑……游泳,步行,打网球,讨人喜欢的脸蛋,选择服装的知识,喜欢女人以及做家务等等无不给哈德莉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她出于姑娘天真喜乐之心,在乔治和海伦布雷克那里举行的纪念会上,她让欧内斯特大出风头。对她来说,有了他意味着结束她那单调漫长的乏味的生活。她说,“世界就是一座监狱,而我们正在把这座监狱打得粉碎。”

  欧内斯特深知结婚成家将改变他原来所过的那种生活方式。不结婚的话,春天他可以倾听布谷鸟的鸣叫,到布莱克河沿岸旅行露营。他写信给毕尔史密斯说,在人的一生中,没有比对河流的爱更深切的了。可是一旦他同一个姑娘谈恋爱,河流就变得枯干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当然,他还可以继续投身于密执安的莽莽荒原之中,等到天气暖和了,他习惯于睡在天台上。把净洁的细砂作垫,再铺上毯子便成为舒适的天然床了。

  欧内斯特和毕尔霍恩继续留下来,肯里史密斯则返回芝加哥东大街一百号他的家。他们的一个房间里摆着一张有四根帐竿的大卧床。欧内斯特对哈德莉说,那张床可能是留给他们度完蜜月回来后用的。哈德莉说,“我认为我们在一百号的那间小房间太可爱了”。过了一会,她接着说,有时候她弄糊涂了,不知道如何区别她对父亲的感情和对他的感情了。但当她的朋友乔尔吉亚·瑞德问她,是否认为订婚比结婚好些。哈德莉立即回答说,“对我来说,似乎一切可爱美好的东西即将到来”。她在写给欧内斯特的信中说,“这真有点象通过天文学方法,费力地去研究太阳同住在一个充满着阳光的国土里轻松愉快地生活着存在的差别一样”。

  葛莱丝催促哈德莉尽快选择结婚日期以及定做服装。欧内斯特垂头丧气地到她那里去。“出了什么事了,”哈德莉问道,“该不是要抵押东西吧?”七月十二日周末她到芝加哥时,消沉的气氛已经消失了。她夸奖他走起路来的精神样子,”真象警察高视阔步,有节奏”。她送给他一部柯罗纳牌打字机作为他二十二岁生日的礼品——原先她以为是他的二十三岁生日。欧内斯特当即用打字机把他的诗打出来。“建立起理想来,你内心就会充满着甜蜜的欢乐,忘却了忧伤,那你……”他正在写其它的一些诗,并准备投到《代耳》或《哈里德慕罗》诗刊去。他还写了一篇名为《一种超凡的姿态》的讽刺故事。哈德莉一口气把那篇文章看完,心里十分激动。她似乎觉得这篇文章比起已经发出去的一百五十个邀请参加婚礼请帖还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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