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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歌德毫不犹豫地把她带到家中,过了两天,她就带着好的母亲一道搬了进来。我们知道,在居留魏玛的头一个10年,歌德并未正式娶妻,那位善妒的宫廷女官对他的占有不容他发展别的关系,那位美丽的女演员当情人的时间又太短,现在的这位23岁的姑娘年轻而热情,浑身焕发着青春的气息,而歌德年近40,完全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他需要一个家,想要一个孩子。这位对他倾注了满腔爱情的姑娘表现的大胆和勇气终于赢得了歌德的真挚的回报。《罗马悲歌》表明他们在相互的关系中感受到多大快乐。从最初的《访问》《晨怨》开始,克里斯蒂安娜成为诗人新的女神,其中有激情、有嬉戏、有爱情、却没有丝毫的无病呻吟,仿佛人类始祖一般的纯朴自然。她的睡姿和偶然的爽约,都能激发诗人的诗情;她的快乐而纯朴的天性,令他想起罗马艺术中的古典美理想,在《悲歌》第五首油画中罗马背景下的浮士季娜与克里斯蒂安娜两个形象已融而为一。

  夜间阿穆尔召我去学习别的课程;
  我的心一半在学习上,却感到双倍的幸福。
  我能够学下去吗?如果我在凝视着,
  那酥胸的突出部,一只手沿着大腿抚摸?
  大理石的秘密揭开:我理解了对比法则;
  抚摩、打量,眼有所见,手有所感。
  白天我为爱人化费的一切,
  夜间她会加倍地给我偿还;
  啊,无数次的热吻,说不完的情话,
  她沉入梦乡了——我却沉入遐想。
  在爱人的怀中我不止一次诗兴发作,
  轻轻地把诗的韵脚敲在她的脊背上。
  心爱的人啊,睡梦中的你呼吸多么均稳,
  而那炽热气息又在烧炙着我的胸膛。

  歌对她既柔情脉脉,又小心翼翼,仿佛爱护珍宝一样疼爱着她,令我们突出地感受到其价值感和防护意识,而这在歌德以往的爱情生活中是没有过的。当歌德不在家的时候,他总会收到这样的信,“爱我并且想着我”,“我每分钟都在思念着你,我想的只是,怎样把家务事操持的井井有条,让你高兴;因为是你使我变得这样幸福的。”他从前从没有读到如此充满怯生生的关切和温存在话语。当1789年12月25日儿子奥古斯特出生,他们之间的话题就更多了,歌德常常就共同生活和家庭琐事给以亲切而细致的答复。1790年他即将赴威尼斯,他给赫尔德写信提及克里斯蒂安娜带给他的幸福:我为那两个被我仍在家里的人感到非常不安,我坦白地向你承认,我非常爱这个姑娘,只有分别时我才感到我对她多么依恋。

  他迅速结束第二次意大利之行,为的是重新回到她身边。

  当歌德决定再版记叙其爱情生活的《罗马悲歌》时,曾遇到魏玛上流社会的挑战,宫廷不能容忍这件“丑闻”——一位声名赫的贵族竟把一个女工带入尊贵的家庭。维兰特给他的儿子奥古斯特取了个外号,叫“厨娘的儿子”,赫尔德也建议他不要再版《罗马悲歌》。魏玛人的流言蜚语使得歌德无比痛苦,贵为公国要员,竟然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和儿子:

  手里抱着娇儿,不住地吻个没完,
  心爱的人一边诉说,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我是多么可耻,竟让世俗的流言,
  当着我的面玷污她那光辉的面庞!

  (《悲歌》之六)

  在这种诽谤歌德的大合唱中,倒是公爵挺身而出作了歌德的爱情“保护神”,充当了小奥古斯特的教父。这之后公爵又开始读他的诗,关注他的科学研究,参加他们团体的活动。歌德于1806年正式与克里斯蒂安娜结婚。

  18世纪90年代对于歌德是个不寻常的时代。

  法国大革命震撼了欧洲,各国的进步力量和守旧势力对垒十分鲜明。1789年7月攻陷巴士底狱以来,德国的进步知识分子受到鼓舞,热烈欢迎新时代的到来。魏玛的维兰特、克涅别尔、赫尔德对法国人民深表同情,克洛普斯托克作诗歌颂。莱茵河左岸的美因兹地区在革命家格奥尔格·福斯特的领导下甚至于1792年成立了告别历史上第一个民主共和国。歌德对这些历史事件的态度十分复杂,他肯定下层阶级的革命是权贵们多行不义的结果,但对暴力本身又忧心忡忡,认为暴力失去理性的节制必将不分精华糟粕毁掉一切。《哀格蒙特》曾隐约反映歌德的思想矛盾,他对革命进程的理解仅仅还是进化论意义上的。

  他这个时期创作的《大科夫塔》《平民将军》,对世界史上的重大事件的回应还十分有限。在剧本《叛乱者》中,某硕士羡慕一位见从法国回来的伯爵夫人,因为她有幸目睹大革命的情景,“有幸看到那个伟大民族的幸福和激动的情景,这个民族在一刹那间感到自己是自由的了,摆脱了枷锁”,而伯爵夫人的回答怀疑主义的,“那些怀着伟大意向而犯了错误的人,他们的行动往往要比那些总是按照自己的卑微意向行事的人更值得称道。”这应该都是他内心的声音。

  1792年奥地利、普鲁士与法国流亡王朝联合进攻法国革命政权,歌德曾偕普鲁士将军卡尔·奥古斯特一道出征,但遭到失败。1793年,联军又围攻并扼杀了摇篮中的德国革命——美因兹城的共和国。

  歌德的两次出征并不能说他站在了反革命的一边,当他看到美因兹城投降后联军不顾信义地迫害德国革命者时,他才明白谁是真正的反革命。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沉入到自然科学的研究中,植物学、解剖学、光和颜色学等,既是他的兴趣所在,又是排遣世纪纷扰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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