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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莱比锡求学未成

  歌德想上格廷根大学,甚至为自己描绘了一条人生之道,专攻语言学、文学、历史。1765年10月,在书商弗莱舍尔陪同下,他欣然前往莱比锡。

  莱比锡当时约有3万人口,是西欧与东欧之间的贸易中心。早在1165年莱比锡就获得了举办市场的权利,1497年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皇帝授予它举办帝国博览会的特权,从此,莱比锡成为德国最大的博览会城市。市面繁华,市民生活轻松愉快,因而它有“小巴黎”之称。就在歌德出生的那一年,德国著名诗人和戏剧家莱辛曾说,在这座城市里人们可以“看到整个世界的缩影”。

  歌德的父亲预计每年给他1000塔勒作学费和生活费。这当然是相当可观的数目。歌德希望一年200—300塔勒就够用了。当时一个泥瓦工一年的收入也不过200塔勒。他在介于新、旧市场街之间的“火球公寓”里住下。安顿好以后,他便连忙拿着介绍信去见宫廷顾问博麦。歌德本来按照父亲的意愿,应该学法律,但是他不想继承父业,而想学文学。他向博麦表明意愿之后,博麦对他学文学不以为然。博麦作为历史学家和宪法学者,对于一切带有文学气味的东西都表示憎恶。歌德只好让步。根据博麦给他定好的课程,歌德先听哲学、法律史和罗马法及其他两三种课程。但他仍坚持经常听格勒特讲授的文学史和参加他的文学习作课。

  歌德初来乍到,从一个街道狭窄的法兰克福来到街道宽阔的新式城市,摆脱了父亲的严厉管教,抛开了初恋的痛苦,感到心情格外舒畅,好比飞出樊笼的小鸟。他在到达莱比锡半个月时写了一首小诗以自喻①:

  ①附在1765年10月21日歌德致约翰·雅各布·里泽的信里。

  像是一只小鸟,在美丽的树林里,
  在枝丫上逍遥地摇曳,
  安逸地享受着浓郁的乐趣,
  鼓起自己的双翼,
  在树丛中啁啾着跳来跳去。

  但是他的愉快生活很快投上了阴影。不快之事与日俱增。他穿的旧式法兰克式的衣服,多半是父亲为省钱,雇裁缝在家做的衣服,却遭到同学们的嘲笑,于是他上街买了一大堆新式衣服,统统换上时装。他说的是南德的方言土语。但是由于圣经的翻译者马丁·路德说的是迈森方言,当时德语以迈森方言作为基础,于是歌德不得不“长期忍受这样的管教,矫正”发音和文句,深感痛苦。

  更令人烦恼的是学习。哲学对他没有什么启发作用。逻辑学使他觉得很奇异。法律的讲授更是“糟糕”,他跟父亲学到的东西,在此不过重温一次而已,他感到极其无聊。格勒特教授虽然深受青年人欢迎,但是他重视散文,鄙弃诗歌,并且不大高兴上文学习作课。于是由克罗狄阿斯教授来填补。有一次,歌德的舅舅结婚,家里人来信要歌德写首贺诗。歌德写了一首以希腊众神议论婚事为内容的诗。他自我欣赏之余,便抄了一份,恭呈这位教授,企图博得教授的称赞。谁知教授看后,在课堂上宣读出来,并且将这首诗批评得体无完肤,指出滥用神话是种陋习,有些用语太高深,有些又太浅薄。教授大刀阔斧地删改之后,已经是满纸红墨水了。

  至于神学,歌德更是反感。歌德对宗教向来持怀疑态度,视圣经为宗教教条,使人思想僵化。

  对上述的不满和失望,对新知识的渴求,使歌德转向适用的学科。从第二学期起,他便去听化学课和解剖学课,学习生物学、物理学等自然科学,学习绘画艺术。

  他的生活更放荡了。

  他陪同乡、未来的妹夫施罗塞尔在布路尔街的一家小旅馆吃饭,认识了掌柜舍恩科普夫一家。他女儿安娜·卡塔琳娜(1746-1810)年方20岁,歌德一见钟情,称她为安妮特,或凯特馨。歌德在自传中回忆道:她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我很喜欢她,可以有机缘来互送友谊的眼波”。为了天天能见到她,歌德干脆在这家饭馆吃包饭。俩人很快堕入爱河。我们从两封信中可以了解到这对恋人爱情之热烈:

  歌德1766年10月1日给他的朋友穆尔斯写信说:“我爱上一个姑娘,她没有地位,没有财产,现在我感到最幸福,真正爱情带来的幸福。我得到姑娘的友爱……只是出于我的性格,只是由于我的心得到了她。……我的S、(指舍恩科普夫——引注)那颗善良的心向我保证,在我们有义务和有必要分开的时候,她也决不会弃我而去。”

  歌德的同乡和同学约翰·亚当·霍恩10月3日也给穆尔斯写信:“他爱上了一位比他地位低的姑娘,但是,要是你见到她,你一定会爱她。……一个身材匀称的女人,虽然不很高,有一张圆圆的、亲切的、虽然不特别美的脸,坦诚的、温柔的、叫人喜欢的表情,十分率直大方,但不卖弄风情,虽然没有受过很多教育,但是聪慧明智。他爱她,百般柔情,显示出一个有道德的人十分诚实的心意,虽然他知道,她决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霍恩的预言不幸而言中了。歌德仍然受到等级观念的束缚。他是法兰克福市参议员的儿子,他家是该市的第四富豪,而她是一个小饭馆老板的女儿,年龄比他大3岁。他经常出入上流社会,怎么会娶她作妻子呢?

  他不敢告诉父母,只是在1767年8月用法语给他妹妹写的信里顺带提了一下,而且遮遮掩掩。就在这一年秋天,他和她在一棵老菩提树下幽会。他在光滑的树皮上刻了他们俩的名字。俩人正在热恋,同居。可是到了冬天将尽的时候,他好发脾气,找岔子来呕她,使她不快。歌德给比他大11岁的老乡伯里施写信说:“今天正好两年。两年前我第一次对她说,我爱她。伯里施,我爱她两年了,并且还爱她。我们以爱情开始,以友好结束。”(1768年4月26日)

  两个月之后,歌德病倒了。一天夜里,他剧烈地咳血,脖子的左边长了一个肿瘤。一连几个星期卧床不起。他以为自己得了肺病,而医生们的诊断也相互矛盾。

  这次病倒不是偶然的。老年歌德在《诗与真》第八卷里追忆了生病的原因:离家时的忧郁情绪,去莱比锡途中胸部受伤,后来坠马更使胸痛加重,病倒前整天伏案和吊儿郎当的生活,爱情上的打击,加上饮食的不当,以及洗冷水浴,盖薄被,受了风寒,身体终于被摧垮了。他的脖子上长了一个肿瘤。

  他卧病在床,幸好画家的女儿弗里德里卡·奥塞尔照顾他,给他不少安慰,使他慢慢康复。就在他满19岁的那一天,他登上邮车回家乡了。

  第五章 回家乡阁楼养病

  本来要培养儿子、望子成龙的父亲,站在楼梯上,见到了这个浪荡子一事无成,还拖着病体回来,不免大失所望。母亲见到儿子生病,瘦得不像人样,既伤心,又心疼。他妹妹跑来安慰他,照顾他。

  歌德呆在阁楼里,卧床养病,有时看看闲书。每当他闭目养神之时,眼前就会浮现出他失去的恋人的倩影。安妮特就像一个宝贝一样。当她在身边时,他不觉得她有多么宝贵的价值。他甚至说些气话,要她另找新欢,找与她相称的人。一旦她这样做了,他又感到失去宝物似的悔恨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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