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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一段时间以后,他觉得久居埃顿,势必孤陋寡闻。他必须得到行家的指点和画商的支持,前者能使他提高技艺,创作出好作品,后者则能确定他的前途,使他的作品得到社会的认可,两者缺一不可。

  这时提奥来信邀他去巴黎学习和发展,但他觉得自己目前还欠火候,作品幼稚、粗陋和浅薄。他想先到海牙,求得表姐夫毛威和画商朋友、古比尔公司经理戴尔斯蒂格的帮助和支持。

  因为戴尔斯蒂格在波里纳日支持过温森特,给他寄过绘画资料,所以温森特首先给他去了一封信,再次表示他的谢意,透露出要去海牙拜访他,求得继续支持的意思,并在信中提到科尔叔叔。科尔叔叔是戴尔斯蒂格的老朋友,也是荷兰著名的画商。他在给戴尔斯蒂格先生的信中说,他的叔叔经常帮助别的画画的人,他一定也会帮助他潜心钻研绘画的侄儿的。

  戴尔斯蒂格先生对其他问题不置可否,但就温森特希望得到叔叔们帮助的问题,讲了一句令人泄气的话,他认为温森特是想依靠叔叔们恩赐金钱来维持生活。他说:

  “恕我直言,你没有权利享受那样的条件!”

  温森特为此有一天的时间闷闷不乐,他觉得正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戴尔斯蒂格不该这样冷酷无情,不该错误地认为以前的一切失败都是他温森特的过错。但冷静下来以后,他还是决定去海牙,误会是可以消除的,尽管戴尔斯蒂格并不像皮特一样能用一种简单的理论赢得理解,但他坚信事实可以说话。

  7.机器正在开足马力

  从戴尔斯蒂格先生的办公室出来后,温森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戴尔斯蒂格先生是海牙美术学校的创始人,是荷兰著名的画商,也是公认的美术评论界权威人士。一幅画的优劣在众说纷纭的情况下,往往请出他来,一锤定音。他担任古比尔公司经理以来,坚持不懈地买下了一些他认为最有天赋的画家的作品,尽管他们并没有成熟。他把支持和培养荷兰的艺术人才当作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从全国各地吸引了毛威、魏森勃鲁赫、细赫伊斯、伊斯雷尔、马里斯兄弟、布斯布姆、布洛默斯、德·布克等画家,把他们引到海牙定居,现在他们的作品都能在古比尔公司高价出售,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海牙画派。令温森特感到兴奋的事,这样一个享有盛誉的戴尔斯蒂格先生,竟然对他很好,他在看了温森特在波里纳日的一些习作后,认为他至少是在进步。

  温森特想,误会是可以消除的。而增进了解是惟一的途径。

  去毛威家的时候温森特信心更足。

  安东·毛威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看上去并不使他感到意外,他早已接到过姨妈的来信。他对温森特表现出一种正常的礼节性的热情,就像通常接待任何一个亲戚一样。

  热情很快消失,毛威对自己的时间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虽然他明白表弟此行的目的决不是探亲访友,而是拜师,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带徒弟。尽管如此,他还是把温森特带到了他的画室。

  温森特把来意说了,毛威很勉强地笑了一下之后就沉默了,然后又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显得焦躁不安。最后他说:“把你的作品拿出来看看。”

  温森特松了口气,但接着又紧张起来,像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他几乎是颤抖着把他的所有习作拿了出来,双手递给毛威。

  毛威翻看他的一些临摹作品,眉头紧锁。好一会才说:“不行,临摹得再怎么样,只是临摹,你要想创作,就得写生,而不是模仿。”

  温森特一下子陷入失望之中。接着毛威又翻阅了他的一些习作,这回他沉默了,他把温森特的习作放在自己一幅油画作品的草图前,油画中画着几个劳动者的形象。然后他返过身来,目光灼灼,盯着温森特,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大声说:“行!你的习作虽然有缺点,但表现了一种真实的情感,看上去富有生命力!继续干吧,自己买一个画箱,要尽快开始着手画色彩画。你会有出息的,小伙子,机器正开足马力呢。”

  毛威开始接纳了他,温森特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此外,温森特还抽空拜望了他在海牙工作时结识的年轻画家德·布克,他大温森特两岁,现在已是小有名气的风景画家。

  海牙之行对温森特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他决定到海牙学习。但是回到埃顿以后,他看见斯特莱克姨父的女儿、表姐凯·沃斯来到了他们家。

  凯在一年前死了丈夫,父母不忍心她每日沉浸在对甜蜜往事的回忆之中,建议她换一个环境,到科莉尼亚姨妈家散散心。

  温森特在走近自己家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表姐柔弱的身躯倚在屋前的一棵榆树干上,微风吹过,她美丽的身姿像树叶一样发抖,她的面前有一个小男孩,那一定是凯和沃斯的儿子简,凯的目光被儿子牵引着,那里面有一丝凄婉的笑意。

  8.永远永远不

  四年以前,温森特在阿姆斯特丹神学院学习时第一次见到了凯,从此,表姐高贵而美丽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打上了烙印,他记得他们在一起谈论过伦勃朗,凯具有一种卓越的天赋,他认为她是艺术圈子以外惟一能感受艺术之美的人。

  在简短的交谈中,他们对伦勃朗形成了共识。然而那只是一束短暂的火花,为此他嫉妒过那位风度翩翩的表姐夫沃斯。

  凯的到来使温森特心潮起伏,他忘记了去海牙的事,有一种责任感在他心里萌动,他觉得他必须安慰和照顾她,使她重新获得快乐。况且还有一个更令他欣慰的理由:凯是迄今为止惟一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人,和凯在一起,他的信心将会更加充足。

  所以,温森特每天背着画箱,邀凯带着简一起到野外去写生。他们带上午饭,在森林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凯在充满生气的树林里,要么和简追逐嬉戏,要么伏在草地上,嗅着花草和泥土的芬芳。忧伤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她的苍白的脸上渐渐涌上了红潮。温森特因为有凯在身边,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心情格外愉悦,他甚至体会到一种小家庭的温暖,然后因此而产生了一种无法遏止的创作热情。他的脸与画板之间老是出现凯凄美的面容。凯有一张椭圆形的脸,一双充满哀怨、像碧潭一样深不见底的大眼睛,她的皮肤细腻而苍白,悲哀使她的美显得深沉而成熟。

  每当这时候,温森特的创作灵感来得特别快,而且久久缠绕着他,令他激动不已。他的画也显示出异乎寻常的出色,炭笔在他手指间轻灵地盘旋,线条流畅而柔和,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偶尔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感到坐立不安,灵感被她带走了,所有的焦灼向他袭来,他无法完成任何一幅习作。这时候,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恋爱了,而且这不同于以前的那一次对萼休拉的爱,萼休拉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像所有不成熟的少女一样空虚而肤浅,与凯相比,有天壤之别,他偶尔想到那次初恋,觉得那是一个羞耻的烙印。

  他回顾自己走过的28年,是那么孤单寂寞,他觉得一个男人最悲哀的是莫过于在他的生活中没有一个他爱的和爱他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哪怕是用一根柔滑的手指轻轻刮过他的脸颊,或者在他眼前吹气如兰,轻轻地对他说:“温森特,我爱你!”这是多么不幸啊!

  二十来岁的恋爱是狂热的,那时候他只想给予,不想收获,他曾以为那才是一种崇高的爱,但他现在觉得那是虚伪而卑鄙的,是一种伪善的耶稣会教士的论调。圣经说:像爱你自己般爱你的邻人,然而这种意义何在?邻人们往往敌视你呀。

  “我喜欢你的画,温森特,我感觉到它表达了你的情感。”晚霞把大自然和凯装饰得同样美丽,而凯的声音像夜莺鸣叫一样动听,在这种氛围中,谁能遏制住自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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