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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2.逃遁与追寻

  无论在哪里,柴可夫斯基总要为自己制定严格的作息时间表。他勤于学习和工作,不允许自己有丝毫懈怠。在佛罗伦萨居住期间,他已开始准备以少女贞德的故事写一部歌剧。他翻阅了大量的关于少女贞德的著作,进行一番比较之后,决定以茹可夫斯基翻译的席勒所著的《奥尔良的少女》为基本素材。当梅克夫人知道他正在研究少女贞德时,也送给了他一本法文版的《贞德传》。书中讲的是英勇的法国爱国者贞德姑娘在与英国侵略者斗争的年代里领导人民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柴可夫斯基怀着激动的心情读这本书。当读到贞德被严刑拷打,凛然不屈走上刑场时,他被感动得泪流满面,心痛欲裂,产生了强烈的创作欲望。他立即投入了歌剧《奥尔良的少女》的写作。十个多星期里,无论在巴黎还是后来在克拉伦斯,这部歌剧的创作都占据着他。

  这一次他自己编写脚本,每天晚上编写台词,第二天为这些台词谱曲。他对自己所写的歌剧音乐很满意,但把席勒的戏改为音乐脚本却让他颇费功夫。他给梅克夫人写信说:“这一文学写作确实把我的生命缩短了几天。我说不出它有多么消耗我,也不知道为了抠出一两行,要吮过多少次笔头!我几次离开写字桌,因为找不到节奏和韵脚……”然而作曲家一直顽强地坚持着他的写作。他写得很快,他往往是这样的,当他着手一件巨大的诱人的作品时,总要加快地写,他形容说:“思想来得这样快,连我的脑袋都应接不暇……我想现在就完成它,这一分钟就完成它,钢笔一挥就把它写就!”他专心致力于写作,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他很少去参加社交活动,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书本和乐谱就是他的社会。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觉得自己是真正自由的,生活在自由之中他感到由衷的快乐。

  在巴黎居住期间,柴可夫斯基应去拜访一些人,由于他的孤僻性格,他没有去拜访。屠格涅夫当时也住在巴黎。他曾多次对柴可夫斯基表示友好,尤其是在《叶甫根尼·奥涅金》在莫斯科上演成功的消息传来后,他更是对柴可夫斯基非常关注。圣一桑在莫斯科时也曾邀请过柴可夫斯基,希望柴可夫斯基来巴黎时一定去见他。柴可夫斯基没有去拜访他们。他知道自己缺乏社交本领,与别人接触时总是腼腆拘谨。他曾努力克服这个缺点,但总是不能成功。他觉得自己“缺乏一种和新交朋友谈话时所必须的那种虚伪”。只有当他独处时,才感到心地泰然。他只愿意和非常熟识的人交往,和“在他们面前能还原为自己的那些人接触”。他从来不喜欢去拜见什么人,不管他多么有名望。两年前他和伟大作家托尔斯泰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托尔斯泰对柴可夫斯基非常感兴趣,很喜欢他的音乐,愿意和他结识,但柴可夫斯基总是设法避开他。这一天,托尔斯泰来到音乐学院告诉鲁宾斯坦说一定要见到柴可夫斯基,不然他就不离开莫斯科。鲁宾斯坦安排了他俩的会见。见面时柴可夫斯基向托尔斯泰表示了敬意。他们的谈话并不很投机,柴可夫斯基出于礼貌支应着。托尔斯泰希望进一步和他交往,要和他谈音乐,后来又去看望过柴可夫斯基几次。柴可夫斯基并不觉得和托尔斯泰相处有什么趣味,反而觉得烦恼。他觉得“只有建立在共同的兴趣上的亲近才会令人愉快,否则,社会交往在我是难以忍受的……至于说到结交名人,通过经验我认识到,他们的作品——无论是音乐作品还是文学作品,都要比其本人迷人得多”。对托尔斯泰的作品柴可夫斯基就很喜欢,而且觉得他的一些作品很适合音乐创作。

  固守着自己的孤独,孜孜不倦地劳作,柴可夫斯基取得了让自己欣慰的成绩。3月初,他的《奥尔良姑娘》终于脱稿了。他写信给莫杰斯特说:“当你写完最后一个字时,你会感到一种深刻的快乐,好像重担已经放下了似的。十个星期以来,每天在规定的时间里坐在那里榨出脑中的音乐。有时很容易,有时却很难。这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可以享受我的休息了!”

  柴可夫斯基漫步在巴黎街头,看到关于科洛纳①要指挥管弦乐队演奏自己的《暴风雨》的海报。知道自己的作品要在法国乐坛上演出,他心里很激动。他作为听众来到了音乐会上。乐队在演奏《暴风雨》之前先演奏了门德尔松的交响曲。《暴风雨》演奏一开始,柴可夫斯基就发现了这个曲子配器方面的问题,他常会这样,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乐曲演奏完之后,场上掌声稀落,同时还夹杂着两三声嘘声。过去柴可夫斯基听自己的作品一直觉得是享受,而这次他感到很难过。《暴风雨》一演奏完,他就离开了。他一个人在路上默默地走着。他在久久地反思。他知道与那位著名的音乐大师门德尔松相比,他还显得稚嫩。他的乐曲还有许多地方经不起推敲。但是他相信自己会写出优秀完美的管弦乐曲。他知道演奏他的《暴风雨》的乐队是尽了力的,为此他对指挥科洛纳充满了感激。在给科洛纳的感谢信中他说,虽然他的作品失败了,但乐队的演奏是成功的。

  ①科洛纳(1838-1910年):法国音乐家,当时著名的指挥家。

  不久,《叶甫根尼·奥涅金》在莫斯科首演的成功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3.心心相印

  1879年夏季柴可夫斯基是在卡明卡、布莱洛夫和梅克夫人的另一处庄园西玛基度过的。

  在梅克夫人的建议下,5月柴可夫斯基来到她在布莱洛夫的别墅消夏。梅克夫人把在佛罗伦萨时公寓里用过的一切物件都搬来为他布置。看到那些同样的家具还有鲜花,柴可夫斯基嗅到了在意大利时同样的味道,他感到亲切、温馨。

  这一次他在布莱洛夫休息了三个星期。离他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寺院,柴可夫斯基常去这个寺院参加做弥撒。有一次在做弥撒时,他听见“七弦琴盲歌人”的歌唱。这是在乌克兰流行的盲人唱的一种歌,反复歌唱都用同样的调子伴奏。柴可夫斯基在他的钢琴协奏曲中就用过这个主题。鲁宾斯坦在巴黎演奏大获成功的正是这首乐曲。他听见这熟悉的来自民间的歌调感到无比亲切。他觉得只有在大自然里,只有在民间,只有在普通人当中,他才能汲取他的艺术所需要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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