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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鲍赛昂子爵夫人是拉斯蒂涅人生道路上的第一个引路人,她以自己在上流社会的升沉体验,告诉他野心家成功的秘诀:“你越没心肝,越高升得快。你得不留情面地打击人家,叫人家怕你。只要把男男女女当作驿马,把他们骑得精疲力尽,到了站丢下来。这样你就能达到欲望的最高峰。”虽然是高贵的子爵夫人,但她清楚地看到了金钱支配一切的法则,她鼓励拉斯蒂涅去追求大银行家纽沁根太太,即高老头的小女儿,以便拿到“权势的宝钥匙”,有了钱“你多大的欲望都不成问题,可以实现”。这是给他上的第一课。拉斯蒂涅聆听着,对金钱的无比威力有了初步的认识,增强了往上爬的信心,也打开了往上爬的门径,但他还不免有些胆怯和迟疑,并没有全部接收下来并付诸实施,他只是把这些深深地印在心中。

  在居住的伏盖公寓,拉斯蒂涅又遇上了第二个引路人伏特冷,给他上了社会教育的第二课。伏特冷直截了当地告诉这个年轻人:“要弄大钱,就该大刀阔斧地干,要不就完事大吉。”他给拉斯蒂涅打气、壮胆,“这个社会有财便有德”,“凡是浑身污泥,而坐在车上的都是正人君子;浑身污泥而靠着两条腿走路的,都是小人流氓。扒窃一件随便什么东西,你就给牵到法院广场上去示众,大家拿你当把戏看。偷上100万,交际场中就说你大贤大德”,伏特冷还说,这个社会就如同“厨房一样腥臭”,“要捞油水不能怕弄脏手,只消事后洗干净”。他给拉斯蒂涅出的点子是,要他去挑惹过去的杀人犯、今天的银行家泰伊番的儿子,想法子将他杀死,再去勾引泰伊番那被赶出家的女儿,这样就可净得80万遗产,伏特冷想要分得20万,去做个种植园主。这赤裸裸的一课,使拉斯蒂涅懂得了这个社会的人生法则,即金钱就是真理,就是金科玉律。

  比较这两堂课,很有意思。一个是上流社会贵妇,一个是苦狱逃犯;一个高雅,一个粗野;一堂课的内容是“合法”的,一堂课违反法律;然而本质上却是一样的,都是要利用他人作为工具,不择手段往上爬,他们给拉斯蒂出了不同的点子,一个是偷情,一个是杀人,一个不见血,一个鲜血淋淋,其目标还是一致的,都是去攫取金钱。

  听了生动的两课,拉斯蒂涅仍然有些犹犹豫豫。

  他天良未泯,他想杀人太残忍了,还是去偷情吧,但又没有本钱,口袋羞涩。他内心始终在徘徊着,这正是一个曾经有道德感的青年想踏着人头往上爬可又于心不忍的内心矛盾的反映。比如,他想向家里伸手要钱,但想到家里的窘况,又忍不住直骂自己;高老头病中他予以照料,还当了手表为他办丧事,这些都说明他此时还没有完全堕落。但当他亲眼看到,鲍赛昂夫人由于金钱关系遭情人抛弃,被迫退出巴黎上流社会舞台;看到伏特冷由于3000法郎的赏金而被同公寓的老小姐出卖并遭逮捕;特别是目睹了高老头被两个女儿榨干,一个人孤伶伶地死去,两个女儿连丧事也不给办,这一幕幕人间悲剧,使他极受刺激,心也就渐渐地硬起来了。埋葬了高老头之后,同时也埋葬了这个青年的最后一滴眼泪,同情心、道德感也离他远去了。他带着欲火炎炎的目光,准备到银行家纽沁根家去吃晚饭,他想赤膊上阵了。面对灯火辉煌的夜巴黎,他气度非凡地说了句:“现在咱们俩来拼一拼吧!”

  拉斯蒂涅自从踏上野心家道路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在《轻佻的女人》中他混上了副国务秘书;在《不自知的演员》中,成了贵族院议员;他是靠纽沁根太太爬上去的,后来却把她抛弃,竟娶了她的女儿;他还利用政治情报,大搞投机买卖,并被封为伯爵。

  所有这一切的获得,靠的就是他所尊奉的极端利己主义原则。

  鲍赛昂子爵夫人——没落的贵妇、金钱的败将鲍赛昂子爵夫人,是巴尔扎克用浓彩重墨来精心塑造的一个典型。她出身高贵,是王室的后裔,在巴黎社交界享受着皇后的待遇。她的沙龙,气派豪华,名人云集。高老头的女儿渴望进她的客厅,“便是把圣·拉查街一路上的尘土舔个干净也是愿意的”;银行家纽沁根尽管家资万贯,仍被她拒之门外;拉斯蒂涅能挤入上流社会,全仰仗与她的裙带关系。可见,鲍赛昂夫人在贵族的圈子里是领袖人物,有着赫赫权势。

  她的婚姻是以财产、门第为基础的,她不爱丈夫,丈夫对她也毫无感情。由于不堪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而又无法摆脱婚姻的枷锁,只得离开家庭而没解除婚姻。她才貌超群,再加高贵的身份,身边围绕着不少追求者。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天皇贵胄,却敌不过日益膨胀的金钱势力,两度遭到心爱的人的遗弃。第一次是在《高老头》中,她的情夫为了“20万法郎利息的陪嫁”,要娶一个暴发户的女儿,把她抛弃了。

  虽然巴尔扎克带着极大的惋惜之情描绘了她的告别巴黎的舞会之盛大辉煌,然而爱情敌不过金钱已不容置疑。作者用对比的手法描绘了这样的场面:一边是阀阅世家的贵妇打点行装,烧毁情书,泪眼晶莹地告别上流社会,去乡间隐居;另一边是被她公开奚落过的面粉商的女儿终于挤进了朝思暮想的上流社会,成了这里的主妇。一落一起,一枯一荣,情场失意者是金钱手下的败将,得意者手里掌握的正是金钱这张王牌。

  到《被遗弃的女人》这部小说中,鲍赛昂子爵夫人再次被金钱击败。远离繁华的巴黎,她在偏僻的乡间过着宁静的生活,谁知,年轻的卡斯顿男爵一往情深地追求她,终于唤起她的感情,他们相亲相爱地过了9年幸福的生活。但是,男爵最终没能抵抗得了4万法郎的诱惑,还是离开她与一个并不爱的小姐成婚了。

  爱情有无算得了什么?“财产安慰了一切。”一个才情卓俱的贵妇,从高踞巴黎上流社会跌落乡间隐居,而在穷乡僻壤,竟又再度忍辱败阵。问题是她的对手,所谓情敌,都既非绝色佳人,又非望族之后,只是些贵族阶级曾经不屑一顾的满身铜臭味的暴发户,鲍赛昂夫人是金钱的手下败将。其实,即使自视清高的贵妇本人,也已看清了时势的变化。虽然她自己心甘情愿地与本阶级的命运休戚与共,却用资产阶级的一套去“开导”拉斯蒂涅,让他去追求银行家的太太,并亲自带他到剧院去结识这位女子。凭着鲍赛昂夫人的睿智的头脑以及个人的遭际,她完全懂得自己固守的贵族的一套已不时兴了,资产阶级的金钱力量才是真正的统治者。在这里,金钱具有与摧毁巴士底狱的大炮同等的威力,贵族夫人的孤芳自赏又怎能够力挽狂澜于既倒呢?不管巴尔扎克赋予这个形象怎样的高贵与悲壮,她除了失败以外,不可能有更好的命运。

  伏特冷——‘一首恶魔的诗’伏特冷,真名雅克·高冷,在《人间喜剧》中是一个最难把握的形象。他不止在一部作品中出现,是多次出场,极为重要的角色,只有放在《人间喜剧》的整体中才能给予恰当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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