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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你遭到了不快,我亲爱的人儿!我刚发现这封信应当早一些寄出,星期一是邮件从这里到K地仅有的一天。你遭受得够了,啊!无论我在什么地方,你总和我在一起,我将为我们两人布置着,我也在计划使我能与你同住在一起,那是什么样的生命啊!

  你在星期六晚上之前不会从我这里得到最新的消息。虽然如此,你是非常爱我的,我对你的爱还要强烈得多!但是不要在我面前遮去你的思想。晚安,我要去洗澡了,我还得上床去,呵!上帝!如此的近!如此的远!我们的爱情是否真正是天国之柱,稳定如苍穹般的。

  星期一晚,7月6日

  7月7日晨

  虽然我睡在床上,我的思想却飞到你那边去了,我神圣的爱人。我有时是快乐的,忽而又感到悲哀,等待命运的降临,它会不会怜悯我们?我想长久地同你住在一起,或者少几天。是的,我将到远地去游历去了,直至我能飞到你那里去;同时,我也深感只有跟你住在一起,我才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庭;当你遮没了我,我便能够将自己的灵魂送入到精神的领域里去。是的,没有别的再能够占有我的心了。不,决不!啊,上帝!为什么一个人要离开他的爱人呢?目前,我在维也纳的生命是可怜的,你的爱使我变成了一个最快乐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最苦恼的人。像我这样的年龄,我需要安静而稳定的生活。在我们能否存在这种情形?我的安琪儿,刚才听到每天都来的邮差的声音,所以我也得停下笔来了,这样你才不会推迟收到我的信。安静一些,只有静静的想着我们的生存才能对我们的共同生活有所帮助。安静吧!爱我——今天——明天,我是如何地希望着你——你——你。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别了!啊!继续爱着我,不要误会了你所亲爱的人的心。

  你所爱的路德维希

  无论是我!无论是你!无论是他!

  贝多芬如此的热情,却毫不客气地向所有朋友隐瞒了,而没有一点一滴泄露出来,但是他忘记了隐瞒他的后辈。人们可以从中看到他那意义深远的字句、文章。猛然间完结的这封信,上面飘动着一层不可能结合的阴云。贝多芬知道他急欲得到的东西是不可能得到的,然而,眼前的欢乐情绪占有了他的心;这回,他所爱的人并不像茜丽柴·玛尔法蒂似的,也不像身份相差甚远的穷人。他对她充满了很多希望,他可能认识她并不久,他一定在维也纳看到过她的。有人希望找到贝多芬在1812年感情危机来临时候的某种暗示和象征的纪录。贝多芬常将自己较深的爱情保守秘密,遮去了一切痕迹,恐怕没有第三个人可以知道这些内情。

  很确切,在这封信所标示的日期上,就是贝多芬到达泰伯立兹的那一天。让人们再跟着他到幽静、美丽的波希米亚浴场去:小小的山,四周围着草地和宽大的散步场,弗朗兹皇帝和皇后就住在这里。在他们的四周住的全是一些达官贵人——法国的玛丽·路易莎,萨克松尼的皇帝、公爵、王子和男爵,其中有贝多芬所熟识的金斯基和里区诺斯基王子。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度紧张起来,因为政治空气太沉闷、令人皱眉。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法国军队聚集在一起过,它包括了马队、炮队和无数的步兵,跨过了法德、德奥边境,缓慢地前进着,一点也没有遇到抗抵就到达了俄国边境。

  拿破仑向俄国宣战了,尽管拿破仑和俄国皇帝是私人朋友,而且现在仍然是朋友。侵略者展开了所有战争中最伟大的一个序幕,拿破仑直接向俄国推进,因为他毫无后顾之忧。亚历山大是欧洲大陆上最后和最坚强的一位帝王了,拿破仑所梦想建立的欧洲联盟,不征服这个巨大而幅员辽阔的帝国是难以实现的。

  贝多芬一定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了泰伯立兹的领主们之间的紧张和忧虑。而贝多芬自己则更是忧郁的。他写信给朋友凡哈根说:“不要再多说关于泰伯立兹的事了,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没有任何差异。而我生活得却非常孤独!孤独!孤独!”

  一年之前,贝多芬在泰伯立兹同凡哈根及许多朋友在一起时的语气跟现在是完全不同的,其中一定有难言之隐。那三次重复的词——孤独,表明了他的内心是多么空虚和痛苦。

  人们终于找到了一条线索。在贝多芬的日记中有两段记载:第一段是写于1812年的,但没有注明确定的月、日,文字则好似让人哀怜的呼喊:“服从,完全服从于你的命运……,”“你不是或许不再成为一个男子,但他人却不这样,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快乐和艺术。啊,上帝!请赋予我力量来重振自己,因为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住我的生命……”

  第二则却写明了确切的日期——1813年5月13日。他的心是碎了,他的沉思已变成了清晰的言辞:“我想做一件伟大的事,可是它却依然停滞不前。外面可怕的环境不能压服我在家里的感觉,但谁来制服呢?啊,上帝,上帝能看到命运不济的贝多芬,请不要延长了这条路。”

  那么,谁是贝多芬眼中、心中的“不朽的爱人”?

  贝多芬掩饰得非常之严密。这一封信是偶然地逃出了被毁灭的命运,里面所写的全是令人深思的。

  辛德勒一个曾为贝多芬写自传的人,他也保存着贝多芬的一些信件。辛德勒说:贝多芬“不朽的爱人”可能就是吉丽莎。那一年可能是1806年。辛德勒在贝多芬记经过最后一次校阅时(1860年)说:“这封信的日期和属于人、所有者,收信人还未能确定。”

  尚耶用他那冷静而有条理的头脑来推想过这件事。他查证此事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写信的日期:星期一,7月6日;星期二,7月7日。信件没有载明年份,是从波希米亚浴场寄出的。贝多芬可能再到另一个地方去,而他用“K”字来标记着,去会见他的情人。但是在那一年的夏天,贝多芬难道不在波西米亚浴场?这许多夏天中到底是哪一个呢?另一个地点“K”,可能是“克隆巴”(Korompa),在那儿有一座勃朗斯维克别墅。除了以上所述的要点外,疑点则是:在哪一年中的“7月6日”正巧是星期一?

  尚耶查过日历以后,知道那几年是1795、1801、1807、1812、1818年。

  1795年是不可能的,因为贝多芬在20岁的时候是从不到遥远的浴场去的,而且决不会写:“像我这样的年龄,我需要安静而稳定的生活。”1801年7月,他是消磨在海真道夫的,1807年在巴登,1818年在谬特林,所剩下来的就只有1812年了;尚耶又删去了这一年,因为贝多芬在这年的7月到泰伯立兹去了,所以,尚耶意识到除非是贝多芬错写了信上的日期,正如同他平时的所作所为一样。

  尚耶最后确定这封信写于1806年,日期则可能是错写了。他以此认为“不朽的情人”是茜丽莎·冯·勃朗斯维克。这其中重要的依据是在那一年的7月份中,贝多芬到玛东伐萨拜访过。许多人都同意尚耶的“错写日期说”。克里皮尔支持他,拉·玛拉也同意他的这个结论,并认为贝多芬的确中意于茜丽莎·冯·勃朗斯维克;日后,他又移情于茜丽莎的妹妹约瑟芬·苔姆伯爵夫人。传记作家诺尔则以为这位情人是吉丽达;卡立斯却赞成这种意见,克里皮尔——尚耶传记的作者,发现“茜丽莎说”在新的证据面前愈来愈站不住脚了。但尽管如此,事实的真相如何,仍只能是一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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