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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在某种意义上他认为理论是产生于发现,而不是产生于发明。他甚至走到这样的地步:他不仅把“感觉”作为必须加以研究的惟一材料,而且把感觉本身当作建造实在世界的砖块。爱因斯坦进而说,只要马赫把这种想法贯彻到底,他就必然会不仅否定原子论,而且还会否定物理实在这个概念。这番话,标志着爱因斯坦的哲学思想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爱因斯坦的哲学之路是一条艰难曲折的探索之路,正如他自己所说:“在黑暗中焦急地探索着的年代里,怀着热烈的向往,时而充满自信,时而精疲力竭,而最后终于看到了光明——所有这些,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2.宗教同科学不可和解吗?

  爱因斯坦是一位具有深挚的宗教感情的科学家,但又不是神学的俘虏。他赋予宗教以新的解释,把宗教情感同科学理智神秘地结合起来。

  爱因斯坦晚年在《自述》中回忆说:“尽管我是完全没有宗教信仰的(犹太人)双亲的儿子,我还是深深地信仰宗教。”这与他少年时代的经历相关。巴伐利亚的法律规定,所有学龄儿童都必须接受宗教教育。爱因斯坦所在的学校只提供天主教教义,在家里,虽然父亲天生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完全没有犹太民族虔诚的宗教感情,但他又接受了一位远亲讲解的犹太教义。儿童的心灵很容易受到宗教感情的浸润。圣经故事、教堂里的庄严气氛、荡漾的教堂钟声、唱诗班的深沉的歌声、喃喃的祈祷声,这一切无疑在爱因斯坦心里产生出神秘而又崇高的感情。12岁之前,爱因斯坦有着热烈的宗教感情,一丝不苟地遵从教义训示。他相信基督教的耶稣,也信仰犹太教的耶和华。但是两种宗教的历史冲突不可避免地使少年爱因斯坦产生巨大困惑。12岁时,爱因斯坦接触《力和物质》以及《自然科学通俗读本》,他开始怀疑《圣经》里的故事的真实性,不再信仰《圣经》里的上帝,也不信来世的天堂。他开始向往另一个天堂,步入科学天堂的通道。

  爱因斯坦抛弃了世俗的宗教观,但他的宗教感情仍然很深挚。并且认为有伟大成就的科学家都有宗教感情。其实他的宗教信仰已经发生了深刻的质的变化,他在《自述》中有一段较长的回忆说明了这种变化。他说:

  “这种信仰在我12岁那年就突然中止了。由于读了通俗的科学书籍,我很快就相信,《圣经》里的故事有许多不可能是真实的。其结果就是一种真正狂热的自由思想,并且交织着这样一种印象:国家是故意用谎言来欺骗年轻人的,这是一种令人目瞪口呆的印象。这种经验引起我对所有权威的怀疑,对任何社会环境里都会存在的信念完全抱一种怀疑态度,这种态度再也没有离开过我,即使在后来,由于更好地搞清楚了因果关系也是如此。

  我很清楚,少年时代的宗教天堂就这样失去了,这是使我自己从‘仅仅作为个人’的桎梏中,从那种被愿望、希望和原始感情所支配的生活中解放出来的第一个尝试。在我们之外有一个巨大的世界,它离开我们人类而独立存在,它在我们面前就像一个伟大而永恒的谜,然而至少部分地是我们的观察和思维所能及的。对这个世界的凝视深思,就像得到解放一样吸引着我们,而且我不久就注意到,许多我所尊敬和敬佩的人,在专心从事这项事业中,找到了内心的自由和安宁。在向我们提供的一切可能范围内,从思想上掌握这个在个人以外的世界,总是作为一个最高目标而有意无意地浮现在我的心目中。有类似想法的古今人物,以及他们已经达到的真知灼见,都是我的不可失去的朋友。通向上帝这个天堂的道路,并不像通向天堂的道路那样舒坦和诱人;但是,它已证明是可以信崇的,而且我从来也没有为选择了这条道路而后悔过。”

  爱因斯坦有他心目中的新的上帝——和谐的宇宙、自然规律。1929年4月24日,纽约犹太教堂牧师哥尔德斯坦从纽约发出一份海底电报到柏林,问爱因斯坦:“您信仰上帝吗?回电费已付,请至多用50个字回答。”爱因斯坦在接到电报的当天,就发了回电:“我信仰斯宾诺莎的那个在存在事物的有秩序的和谐中显示出来的上帝,而不信仰那个同人类的命运和行为有牵累的上帝。”斯宾诺莎是17世纪著名的荷兰籍哲学家,是泛神论者,他认为,上帝和大自然是同一回事:“上帝并不是站在自然秩序以外作为第一推动者的形而上学或准科学的假设。上帝就是自然秩序。”爱因斯坦所信仰的上帝与世俗宗教信仰的上帝是根本不同的。

  爱因斯坦对他自己的宗教感情和上帝概念都有明确的解释。他说:

  “我的宗教感情就是对我们的软弱的理性所能达到的不大一部分实在中占优势的那种秩序怀着尊敬的赞赏心情。”信仰的是“那个在存在事物的有秩序的和谐中显示出来的上帝”。爱因斯坦的宗教在于:谦恭地崇拜一个具有更高更本性的永恒的精神存在,它显示在微小的细节之中,这些细节,尽管我们的感官薄弱和不完善,还是能为我们所接受的。这种深挚地直觉地深信存在有一种更高的思维力量显示于不可思议的宇宙之中,就是他的上帝的内容。或者说,一个深邃感觉到直觉信念,深信有一种显示于经验世界的高超智慧,那就是他的上帝。这些话可以解释为规律就是上帝,因为除了一切事物都有其规律性外,再没有余地可让那些本性不同的原因存在。

  爱因斯坦对宗教的发展有自己的独特分析。他认为宗教经历过三个阶段:恐怖宗教,道德宗教,宇宙宗教。他对前两者持否定态度,只肯定“宇宙宗教”。什么是“宇宙宗教”,他作了说明:“科学研究能破除迷信,因为它鼓励人们根据因果关系来思考和观察事物。在一切比较高级的科学工作的背后,必定有一种关于世界的合理性或者可理解性的信念,这有点像宗教感情。”

  爱因斯坦的助手霍夫曼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道:“每当他判断一个科学理论,他自己的或者是别的,他都会问自己,如果他是上帝的话,是否会像那样地创造世界。这个差别乍看起来似乎很接近于神秘主义,而不接近于一般的科学思想,可是它表明爱因斯坦信仰宇宙中有一种最终的简单性和美。只有一个在宗教上和艺术上具有一种深挚信念的人,他相信美,等待去发现,才会构造出这样的理论……”爱因斯坦把斯宾诺莎的“对神的理智的爱”,即求得对自然界和谐的理解,奉为生活的最高目标。他明确地表白:“我的见解接近于斯宾诺莎的见解:‘赞美秩序与和谐的美,相信其中存在的逻辑简单性’,这种秩序与和谐我们能谦恭地而且只能是不完全地去领会。”“同深挚的感情结合在一起的对经验世界中所显示出来的高超的理性和坚定信仰,这就是我的上帝的概念”。

  爱因斯坦非常重视宗教感情在科学研究中的作用。科学理智与宗教感情的奇特而神秘的结合,是爱因斯坦人格精神的奇妙外观,也是他打破旧物理学大厦的动机之一。他认为:“一个人受了宗教感化,他就是已经尽他的最大可能从自私欲望的镣铐中解放了出来,而全神贯注在那些因其超越个人的价值而为他所坚持的思想、感情和志向。”他说:“重要的在于这种超越个人的内涵的力量,在于对它超过一切的深远意义的信念的深度,而不在于是否曾经企图把这种内涵同神联系起来,因为要不然,佛陀和斯宾诺莎就不能算是宗教人物了。”按照这样的思想,爱因斯坦认为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冲突是不存在的,“科学没有宗教就像瘸子,宗教没有科学就像瞎子”。在爱因斯坦看来,科学与宗教的结合,就在于真正的科学家,造诣较深的科学家都是有宗教感情的人。他说:

  “科学上有伟大创造成就的人全都浸染着真正的宗教的信念。他们相信我们这个宇宙是完美的,并且是能够追求知识的理性努力有所感受的。如果这种信念不是一种有强烈感情的信念,如果那些寻求知识的人未曾受过斯宾诺莎的对神的理智的爱(AmorDeiIntellectualis)的激励,那么他们就很难会有那种不屈不挠的献身精神,而只有这种精神才能使人达到他的最高成就。”他指出:“促使人们去做这种工作的精神状态是同信仰宗教的人或谈恋爱的人的精神状态相类似的;他们每天的努力并非来自深思熟虑的意向或计划,而是直接来自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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