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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在一位胡志明市(西贡)的少妇匆匆塞到我手里的一封信中说:“我确实曾经与美国人一起生活过,并且于1973年生出一个孩子:阮。他不愿意去上学,因为他长得很象美国人,这使他感到羞辱。”

  类似那位少妇的信件,往往是经过蓬头垢面的越战混血儿的手交到外国游客或新闻记者的手里,有的母亲还教会他们为我们写出“G.I”(美国士兵)两个缩写字母。越共警察曾千方百计地试图在美国记者到达之前,将所有的越战混血儿并进胡志明市附近的一个收容中心,但是由于他们缺乏精确的统计资料而告失败。

  在所有的越战混血儿当中,处境最为窘迫的是那些黑人父亲与越南母亲所生的后代。越南人对黑人的蔑视已经由来以久,他们从来没有把当时法国殖民军中的黑人雇佣军当做占领者,而是鄙夷地骂他们是“黑猪”,认为他们只能干一些下流的事情。越南人的这种思想非常顽固,尤其是吴庭艳总统曾经十分粗鲁地拒绝过美国黑人顾问到他的军队中去。1964年以后,大批黑人士兵进入越南,估计至少有五千个以上具有黑人血统的混血儿至今仍生活在越南南方的城市和农村。

  十三岁的黎氏么坐在槟知市永福学校的教室里,比其他同龄的越南少女高得多。她的脸上明显地呈现着黑人血统的特征,皮肤是黝黑色的,头发也不象其他越南少女那样平直,而是具有黑人头发那样的卷曲。

  她母亲共分娩过15次,然而只有12个孩子活下来了,而黎氏么是在母亲已经38岁的时候出生的。象战后许多越南妇女为避免遭受越共迫害而声称的那样,么的母亲坚持说她遭到了一名闯入家中的黑人士兵的强奸,而她的家人对那件事情已经没有记忆。但是当问到她如何解释第二次又有一名黑人血统的孩子降生,并被溺死(这些情况是她的儿子对记者说的)时,那位可怜的妇女用双手掩住了她的面部。

  从表面上看,么很受同伴们的喜爱。她对记者说,她为能够当上少先队长而感到骄傲,而且她还有许多要好的朋友。她尤其强调说,她是越南人,不愿望离开越南到美国去。说完之后,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越南校长,一名四十岁干瘦的男人。校长似乎很满意地邀请美国记者拍摄学生填登记表的场景。

  这显然对么是一个考验。学生们在一间办公室前排着队,不时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么不加思索地填写着登记表,并坚决地写上了“京族”(即越南族——译者注)那样的字。然而,她在填写父亲一栏时停了下来,接着,她用笔划了一个删号,那种符号一般是表示死亡的。当她转过身来时,泪水已经流满了她的脸颊。

  “那是一个感人的场面。”《生活》周刊记者格里弗斯说:“我终于理解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那些孩子异口同声地表示他们不愿意离开越南。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女孩子转过身时涌出的泪水,尽管越南官员故意挡住了我手中照相机的镜头。”

  所有的记者都懂得,使一个身处越共政府统治下的平民在公众场合说真话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单独与那些平民的接触只能引起他们的恐惧,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导致他们被怀疑,甚至被投入监狱,罪名对越共那样根本没有法制的政府当然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即使是那样,已经摆脱了恐惧感,现在平静地生活在美国旧金山的段氏卯还是把那些含有黑人血统的越战混血儿在越南的真实情况披露了出来。

  十五岁的段氏卯入境时身高为5.2英尺,体重一百零五磅(1.58米,42.3公斤——译者注)皮肤黝黑,四肢修长,比起其他的越战混血儿含有更多的黑人血统,也正因为如此,她在越南饱受欺凌,她的七个同母异父的兄妹也为此而感到莫大的耻辱。

  段氏卯出生在越南南方多乐省邦美蜀附近的山区,那里曾经设有一个美国空军基地。后来,她的一家迁居到了沿海的宁顺省的安福镇。

  谈到她在越南的生活时,卯说所有越南的孩子都叫她“黑猪”,时常殴打她,她的七个兄妹也渐渐不理睬她,吃饭时也要与她分开。在学校里,越南学生拒绝与她坐在临近的座位上,他们对于那些比他们高出许多的女孩子产生了无法克制的敌意,而教师交没有设法消除那种敌意。相反,当卯十二岁的时候便遭到了一位男教员的强奸。那位教员是以诱骗和威胁的方式,在一个中午把卯带到空无一人的校舍内施以强暴的,并且在以后的几个月里一直蹂躏她,甚至当她怀孕的时候还要把她说成“思念美国侵略者父亲”。

  一个下午,那位教员唆使几名男学生在放学后截住了卯,把她带到镇外的树林里进行殴打,然后剥光她的衣服,把她堵住嘴捆在树上,用她的书包套在她头上后,猛踢她的腹部,因而致使她流产了。第二天清晨,一名住在附近的村民发现了被赤身反捆在树杆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小姑娘,连忙叫来村民把她送到医院。

  卯声称:她曾一遭到数名男学生的公然轮奸,而教员和校长根本不管。她的母亲领着她到越共治安人员那里述说了发生的事情,但是越共治安人员粗暴地侮辱她们,将她们赶出来。此后,卯为了躲避教员和学生的歧视,只好退学。然而,那并不意味着她找到了安身之所。

  卯并不是一开始就提出移居美国的申请,事实上,她根本没有产生过那样的奢望。从对她施加各种歧视的家里逃出之后,卯就加入了乞丐和小贩的行列,在滨海城市头顿的一个私营海滩卖椰子和花生给在那里洒日光浴的俄国人。她的同伴都是一些和她一样的越战混血儿,或者无家可归的战争孤儿。所以她对那里的生活很满足。“我不想再回到家里,也不想到美国去,听说在美国经常杀黑人,那里太危险。”卯第一次对记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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