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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我在布赖顿城外靠近七姐妹峰的山崖上和史蒂夫会合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只能活上两次。”他开玩笑道,指的是最新的詹姆斯·邦德电影。当我们俩头戴防撞头盔,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我开着车穿过长满青草的山坡朝悬崖驶去,尽量不让史蒂夫看到我的恐惧。当汽车蹿过崖边时,史蒂夫抓住我的胳膊喊道:“等一等,我们还很安全!”几秒钟后他把我推出了车子。我茫然四顾,但是史蒂夫还在车里开怀大笑。就在汽车垂直坠落前一刹那他安全地跳了下来。汽车在山崖下的岩石上轰地一声爆炸了。我躺在地上,震惊得瘫在那儿,望着史蒂夫向我的方向爬上来,他的头微微流着血。“你没用兴奋剂就成功了!”他高喊道,我们都躺在草地上,他用胳膊搂着我。他兴奋之极,在开车回旅馆的路上不断大笑、开玩笑。他留了两个姑娘在那家旅馆里,等着和我们一起庆祝呢。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又喝了许多酒,然后各自回房间去。“这很容易!你要干什么事情用不着再吸毒了!”他大笑着走出了电梯。我已经醉得可以了,对性发生不了兴趣,便没有理会我房间里床上半裸的姑娘,径直走进了洗澡间。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哭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药丸。我撤了谎。和平时一样,我用了兴奋剂。我是个痛君子。我用药瓶把镜子砸得粉碎。

  史蒂夫和我都是狂人,惟一的区别是他不借助于兴奋剂。他后来成了一个著名的替身绝技演员,进了吉尼斯世界记录。他创的记录是开车穿过最长的火洞。他穿了过去,破了记录,但是他为了获得加倍的荣誉,又回过头来再穿一次,开到一半时汽车爆炸成一团火球。他死去了,和活着时一样,没有恐惧,没有毒品。

  而在此期间,尽管特里是个狡猾的杂种,却仍然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或佩服他,或鄙视他,完全取决于当时兴奋剂在我身上的作用。我生活在如此朦胧的世界里,很快就把他们想敲诈艾伦的事给忘了,对我来说,一切似乎都不是真实的存在。

  一天上午,特里来电话请我到他家去和团伙头子雷吉·克雷一起吃菜点。直到那个时候,我一直是和他的李生兄弟龙尼打交道,但是我不顾危险,同意去。我采取的推一防护措施就是写了一张条子,放进信封里封好。条子上说我在斯坦莫尔的艾尔默大道和雷吉·克雷及特里·马文一起吃茶点。我把信交给了送我到那儿的出租车司机,严格地嘱咐他等在外面,如果一个小时之内我没有出来,就把信送到当地的警察局去。我没有理由要去,特里也没有理由请我,一切都是他的团伙情结在作怪。三个人中惟一清醒的是克雷先生,他从特里那里获得大笔现金,这是特里的报答,因为他在特里制造自己的阿尔·卡彭式的幻想生活中起了重大作用。为了能成为他们生活的世界中的一个部分,特里给了克雷兄弟大量的金钱。有一天下午我看见他给龙尼一万英镑,今天准得是二十万英镑。在到特里家去的路上,我用了双份剂量的安非他明以获得勇气,到特里家的时候已经是飘飘然了。

  雷吉一面呷着茶一面讲他最得意的一个故事。一只螃蟹欺骗了蝎子,结果是在蝎子报仇中死去。他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警告我,如果我再敢欺骗他们或特里,我就会像那只螃蟹一样被蛰上一口。在整个讲故事的过程中,特里和往常一样带着伤感的笑容坐在那里。雷吉的隐蔽警告旨在使我感到害怕,但是我在亢奋迷糊的状态下,只觉得挺好玩。我在飘飘然中对这个故事的理解和一个五岁孩子的理解一样,对危险浑然不知,就像一个婴儿不知道火的危险。伦敦最狠毒的匪徒在郑重其事地威胁我,可我却回答说:“这个故事真好!你还有别的关于动物的故事吗?”“听雷吉讲”代替了“听妈妈讲”。

  动物故事没有能够吓唬住我,特里生起气来,用枪顶着我的脑袋,怒冲冲地问:“你感觉这个怎么样?”我以为这是雷吉的动物故事的延续,现在到进行答问的时候了。在枪顶着我的鼻子的情况下,我停下来,翻翻眼睛,搜寻正确的答案。“怎么样?’嘴里嚷道,“感觉如何?”“等一等,别告诉我,再给我一分钟,让我猜猜看。给我的脑门上来两个冰冷的圈圈。”我松开了枪的保险栓,说:“也许这会使我感觉不一样,更危险。”特里颤抖着,枪掉在地上,在地板上走火炸响了。“太幸运了。”我大笑道。这时雷吉已经受够了这种智力低下的成人幻想游戏,他只想收取他的娱乐费,然后回家找龙尼。“对不起,我和这位先生有点私事。”他朝特里点点头说。我离开时因吸毒而迷迷糊糊,但是非常高兴,一边还在想着那枪口下答问的答案。

  一个星期后,我在特里的办公室又遇见了雷吉·克雷。他看见我在吞药丸,私下把我拉到一边,给我上了一生中最奇怪的一课。“那些兴奋剂会杀了你的。它们毒害极大,”雷吉说,“听着,孩子,我们向来只伤害我们一类的人,不伤害天真的少年。这就是为什么我和龙尼从来不碰毒品。毒品对我们来说太恶毒了。你去找人帮助吧。”’我惊奇极了。现在我受到了伦敦最危险的团伙头子的指导。雷吉·克雷的道德标准比我认识的许多别的人要高。这个人其实还关心社会。当我在五月份读到克雷兄弟被捕的消息时,还真有点糊涂了,心想,他们真那么坏吗?然而他们被捕后特里经济上大大受益,因为他不需再付给尤尼天文数字般的费用了。

  同是在这段时期里,我到了面对家庭中的现实的时候了,这使我感到很难过。卡米拉心里只想到一所清洁的房子,或者是上教堂。她和我说话时就好像我是个陌生人,而当她看我的时候,她的眼睛似乎在说:“啊,上帝。我怎么会和这么个废物播在了一起?祈求上帝他今天晚上不想做爱!”我伤心之极,常常大叫:“我是什么?就他妈的是个赚钱机器吗?要是我没有钱,你和你该死的妹妹们马上就会离开的!”

  我常常从窗口看着特莎和卡罗琳在街上玩。卡罗琳和特莎同龄,她家和我们家隔几个门。偶尔我看见卡米拉和邻居们一起笑。为什么她不能对我好一点呢,我从窗帘后面张望时心里在奇怪。我惟一能够得到的平静是我睡着了的时候。我常常在几夜兴奋剂的亢奋后一连题上两整天。如果有人在我睡觉的阶段来电话,卡米拉就会干脆地说:“过两天等他醒了再来电话吧。’俄锁在自己的屋子里,路易莎、劳拉、约瑟菲娜和特莎照玩不误,在如此大剂量的镇静剂的作用下,什么也吵不醒我。我不是仅仅在睡觉,而是仿佛死了一样。我的头顶上终回笼罩着愁云,因此也只能看见世上的伤心事。那年六月当博比·肯尼迪被枪杀后,我回想起他哥哥杰克被暗杀时我是多么难过。什么都没有变,看来似乎只有吸毒能给我继续活下去的意志。

  我醒着的时候总是火气很大,没法相处,不断和卡米拉吵架。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因为我要在休息室里搭一个游戏房。我已经连续干了好几天了,在花园里锯木头,敲敲打打。第三天,大约午夜时分,一个邻居穿着睡衣来了,大叫说这该死的声音吵得他睡不着觉。我已经答应了特莎周末就可以做好,而且决心要做完,就到休息室里继续锯木头。卡米拉这时醒了,走下楼来。看见昂贵的地毯上满是锯末,就大发脾气,逼我停下来。第二天早上她用吸尘器吸地毯的时候,又重新大吵了起来。吵得把孩子们吓坏了,跑到一个邻居家里呆了一整天,我们则继续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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