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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啤酒女郎”不是“三陪女郎”

  对于啤酒女郎而言,更尖锐的挑战不在白天的早班与中班,而在夜间。为了更深层次地了解这个职业,第二天上午,我给公司打电话,申请上大夜班。部门经理告诉我,一般的啤酒女郎应征后,须先上一个月的白班,才可以轮换上夜班。因为,夜间的推销量毕竟比白班要多一些。他看我跃跃欲试便答应了,安排阿芳带我去本市最大的迪斯科舞厅,推销生力牌啤酒。

  下午5点,夜幕将垂,我悉心地化好了妆。阿芳的经验是妆一定要化得浓一些,我们置身的将是灯光昏暗的特殊环境。不显山不露水的淡妆无法给人一个深刻的印象,反而显得脸色寡白,仿佛是个病人。

  都市的霓虹灯开始争奇斗妍,都市人的夜生活还没有真正开始。迪厅的人还很少。我和阿芳在每张吧台上放上我们公司的啤酒杯垫,在餐牌前插上我们公司新印的小型宣传资料,将几根彩带打横交叉悬挂在迪厅的大圆柱前。

  “阿灵(我的化名),你负责这一片,我负责那边的台子。记住,假如客人借醉贪玩拉着你的手或攀着你的肩,你要笑笑开口讲第二个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然后,用另一只手看似轻轻却用点力气将他的手拨开,再走开。”

  阿芳只有25岁,啤酒女郎的工龄已有3年,是公司元老级的推销健将,很受公司器重。部门经理安排她带着我是非常恰当的。不要看她年纪比我小,却像大姐姐那样地左叮咛右交待,惟恐我上当吃亏。

  8点多钟,迪厅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守着大厅内靠窗的60多张台,开始了我的夜间作业。

  迪厅同时在销售扎啤,这对瓶装啤酒销量影响非常大。我走了两三桌,客人都表示要扎啤。我一时无辞,一再强调我们公司啤酒的新鲜程度。不料,有的客人翻起白眼说:“小姐,难道新鲜的扎啤就不够你们的新鲜?不要,走开啦!”

  我自讨没趣,只有找阿芳解救,指明出路。我这边,还未开市,她在不到一个小时内,已推销了15瓶。

  阿芳不停地巡视现场,满场乱走,只要一台客人刚刚落桌,立即笑脸相迎。在客人还未明确自己的选择前,便给客人一个明朗的笑容,一种啤酒品牌的醒目提示。形象的宣传,挡不住的诱惑,不知不觉地放弃选择跟着小妹妹走。

  阿芳告诉我,有时,她话还未出口,贪杯的客人就高叫着,快点,上啤酒,先来6瓶试试看。

  我如法炮制,尽快地抢占先机,果然,刚刚进来的一桌客人,便接受了我的推销。

  在几百平方米的迪厅内,我不光要满场游走,还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更要长期保持一份笑脸。“笑”了3个多小时后,脸上的肌肉明显地痛了起来,在一桌桌细小的通道中行走穿行,腿也开始提出抗议了。在灯光的迷蒙中,我睁大眼睛看看手中的单据,已推销了48瓶啤酒。

  11点30左右,一伙生意客推推搡搡地走进大厅。他们要了间包房,我看着他们一落定,便推门展露笑脸。

  “晚上好!先生们,要不要先试试我们公司的新鲜包装?”

  “没有见过你,凭什么要饮你们的酒?”说话的人似乎已酒过三巡而来,开起口来极不客气,舌头有点短,含混不清地对我一个劲地摇头。我继续陪着笑脸:“先生,没见过我没关系,你肯定见过我们公司的啤酒吧?”

  “见过,你们的啤酒还不错!”谈到啤酒,这位贪杯之人的语气委婉起来,他说:“好,今天见过你,我们便认识了,是不是?我是不是可以请你陪酒呢?要推销啤酒可以,你陪我划拳吧,输了要罚酒的,就罚你的啤酒好不好?”

  我瞟了一眼赤脸汉子,知道遇上了一个“刺头”。阿芳早就说过,在这种酒色场合,一定会遇上一些难缠之人。

  我在孤立无援中决定撤退,但是,对方已经一把拉住了我的左手手臂。让我无法脱身。更糟糕的是,一同来的七八个人随着起哄,一个个成了推波助澜的帮凶。赤脸汉子更加得意起来,挽紧我的手臂,一定要与我斗酒。

  依照我平日的性子,我真想大声地教育他,啤酒女郎不是陪酒女,要喝让你老婆陪你喝去!但我想起阿芳的告诫,尽力保持良好笑容说:“先生,大家真是有缘相识,我和你一样很开心。但是,公司有规矩,我们上班时间不准陪客人划拳,更不能饮酒的。很抱歉。”我边说边用右手努力去拨他的手,无奈他的劲道太大:我无法解放我的左手。

  “喝吧,”这位醉客反倒笑了,同时,更加用力地抠住我的手。

  我的手臂越捏越痛,硬拼看来是行不通的,我灵机一动,点头赞同地说:“喝啤酒可以,你等我拿上几瓶来,慢慢陪你喝,好不好?”

  赤脸汉于哈哈大笑,以胜利者的姿态扫视众人说:“这样还算可以,这样吧,你去拎两桶(小铁桶内用冰水冰镇,一桶起码可插放小瓶的12瓶)进来,我们一醉方休。”

  他松开我的手,我赶紧逃命去也,再也不敢走进这间包房了。

  12点过10分,与阿芳会合。阿芳推销了74瓶,我推销了51瓶。在酒气、汗气与二手烟的夹击下,我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笑都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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