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记忆50年(120)

一二〇

　　§1977年：科学的春天

　　青春呵青春，
　　美丽的时光，
　　比那朝霞更加灿烂……

　　——歌曲《青春呵青春》

　　自“四人帮”灰飞烟灭，中国社会渐渐打开自由的窗口，陈景润的故事像考古工作者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一个美丽传奇，瞬间让神州9亿人完整地分享了他的成就和欢乐。一些平常人并不了解的问题成为新的流行词语：1＋1＝2，1＋1＝1，哥德巴赫猜想，素数合数，陈氏定理。尽管我们几乎一点都不懂得这些术语的意义，但丝毫不影响人们欣喜地对陈景润的羡慕和尊敬。人们感到了久违的纯粹的骄傲，在人们眼里，他就像一个朝圣者般的纯洁而超凡，我们从心底悄悄地涌出对这个人的崇拜之情。一场真正来自灵魂深处的革命就要开始了。

　　与陈景润一起成为人民新偶像的还有杨乐和张广厚，这两位数学家虽没有陈景润那样炫目的成就，但这几位科学家的生存状态，同样地近乎荒谬可笑。这不近人情的荒谬，却让我们感到科学家精神的魅力。类似的描写几乎成为一种新的公式：他们走路总是在看书或者思考问题，往往走到与树或电杆相撞时，头也不抬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总是躲在小阁楼上，用蚊帐遮住灯光，在昏暗的灯下演算科学难题，在造反派停了他们的电以后，使用蜡烛照明，几天几夜不下楼，喝冷水啃硬馒头，他们成年累月地推算，稿纸满屋都是，甚至把成山的稿纸用作御寒的床垫，当人们解放这些科学家时，稿纸已装了好几大麻袋。他们的冥思夜以继日，煮鸡蛋时误将手表投入沸水。当领导主动提出改善这些科学家的工作条件时，他们诚惶诚恐地抬起厚厚的镜片，苍白瘦削的脸上因贫血而有些红晕，如遇菩萨地直捣脑袋：“谢谢了，谢谢了。”

　　心不在焉的教授形象在70年代末，几乎成了所有有科学成就人的共同形象，时过境迁，这个形象令人想起辛酸的岁月。而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终于走出了黑暗的屋子，他们显得很狼狈，但非常可亲，他们揭开了中国千年来也许都未享受过的科学的快乐的序幕。

　　＊＊＊

　　对于中国青年来说，1977的最大快乐莫过于高考制度的恢复，这是对一代人具有拯救意义的历史选择。被白卷英雄张铁生妖氛笼罩的中国教育界，无情地抛弃那些鄙视知识，破坏文明，践踏正义的荒谬哲学。那些曾在艰难岁月份偷食禁果一样学知识文化，或者在庸碌生活中并未放弃理想报负的知识青年们，迎来了1977年9月25日这个求知者的节日。这一天，教育部在北京召开了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对广大学生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在一般老百姓心目中，这一举措恰如古代盛世的科举取土一样，给十年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以迎接光明前途的天赐良机。

　　恢复高考的欣喜对于一代人来说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很多人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显得激动万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命运突变，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代人的幸福，更是中国的幸运。

　　恢复高考的招生对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年龄20岁左右，不超过25周岁，未婚。……另外，对实践经验比较丰富、钻研有成绩、确有专长的，年龄可放宽到30岁，婚否不限（要注意招收1966、1967两届高中毕业生）。

　　招生要坚持德、智、体全面衡量，择优录取的原则，实行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省、市、自治区批准的办法，报名时可根据自己的爱好和特长，按学校和学科类别填写2至3个报考志愿，文科的考试科目是：政治、语文、史地。理科的考试科目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

　　录取学生时，将优先保证重点院校，医学院校，师范院校和农业院校，将注意招收表现好的赤脚医生，民办教师和农业科技积极分子；将注意招收少数民族学生，并注意招收一定数量的台湾籍青年，港澳青年和归国华侨青年。毕业后要国家统一分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1977年的高考很特别，是在冬天举行的。官方公布参加考试的人数是570万青年，而民间统计（应包括初试）为1200万人，这个数字与老三届、新三届的总人数大致相仿，全国按当时的办学条件录取了27.3万人，但大学在当年实际准备录取的人数不止27.3万人。很多新兴专业的报考人数没有招生计划多，文革给青年一代留下的知识空白，使许多人眼看机遇从面前划过。从招生人数和报名人数看，录取比例是1／20到1／40，尽管对大部分人来说希望很小，很多人还是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支人数浩大的求学大军，他们从车间，从田间，回到自成一统的小书屋，拿起书本，又走出小屋，向老师请教，向同学请教，甚至向正在读书的初中小弟妹们请教。

　　新机遇的喜悦使他们信心百倍，在一定程度上，参与这全新内容的人生竞争，更大价值是生命的快乐。绝大部分的人并没有走进大学校门，甚至连正式考试的考场也未能进得去，但这个机遇给了人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竞技机会。无论红五类还是黑五类，社会生存的游戏规则从此转向公允平等。文明古国的后裔开始皈依真正文明之路，从这时开始，我们国家把“文明”作为自己的国家特色来加以创造。我们终于选择了科学和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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