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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万岁万万岁:文革中的英语课本,开卷一篇就是“Long live Chairman Mao!”,遥想当年岁月,成千上万的手举语录本,臂戴红袖章,一身军装扎皮带的红小鬼,在天安门广场嘶声竭力地喊万岁万万岁时,旁观者就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再追思更远的岁月,在同样的天空下,山呼万岁的声音依稀可闻,只是没有这么气势磅礴,这么无与伦比,这么震天撼地。以鲜血和生命推翻封建帝制的中国大众的这种万岁情结真正让人惶恐。难道在血雨腥风之后,君依然还是君,臣依然还是臣吗?

  鲁迅在20年代曾说中国许多人不过是麻木的杀头的看客,60年代的中国人是否进化为一个为激情所惑的臣仆呢?万岁二字确实很吓人,有一个女孩子不慎将万岁说成百岁,被哥哥听见,于是扬言要去告发她的反动语言。小妹从此在哥哥的要挟下言听计从,甚至连从奶奶的尸体旁取木盆的事也肯去干,这一切为的是哥哥不告发她曾将万岁说成百岁。在很多时候,人们相信历史的发展大大地超过人类心理的变化速度,90年代初的“红太阳”歌曲热又算是弥补人们怀念毛泽东的平民情绪。所幸的是,这次弥补仅限于怀旧层面上的。这种变化方式就像股市,跳空高走的缺口总会在某个时段回调弥补,只是大势最终要反弹向上。

  大串联:串联的初衷是到各地煽风点火,后来发展到纯粹为着乘车赶船不要钱的“变相旅游”,每到一地白吃白喝白住,临走还以革命的名义征用钱财,看不惯时还要破四旧、打砸抢一体化,居民曰:红鬼子进村了。

  武斗:1967年,中国社会的恐怖不仅停留在对个人的人身摧残和对集体的财富破坏性掠夺上,也不仅仅是情感的高压恐慌,而是有人人自危的你死我活的明确分界,个体斗争已发展成为群体的利益之争,造反派分成各种派别为一个共同的目的进行殊死的搏斗,最大的两群体是工人与红卫兵(学生主体),他们的名称有“工总司”、“工纠队”、“赤卫队”、“省无联”、“天派”、“地派”、“8·15”、“4·14”派,在北京,学生自制的手枪、手榴弹、长矛、土坦克、穿甲弹用于了革命,在重工业城市沈阳和军工重镇重庆,机枪;坦克、大炮、榴弹炮等最先进的武器都开上了街头,杀人如麻、流血漂橹之状,在内战后的中国大地重新上演。当时的革命战报这样叙述战况:

  1967年8月,甲派(因故隐去真派名,下同)千余人决定北上控告。
  某日一时左右,一千名乙派,穿着军装,出动三十多辆汽车,开出××城,
  向北驶去。六日,甲派接近×镇,乙派已追击上来,用车顶上的机枪向甲
  派扫射,击毙八人,甲派即散。乙派越集越多,机枪,冲锋枪一齐扫射,
  一分钟不到,甲派又十三人被击倒在公路上。……乙派抓住几十个甲派,
  绑了丢上卡车,用绳子抽打……乙派又架机枪,向甲派半渡之军扫射,甲
  派纷纷中弹沉入海底,一甲派群众被乙派按倒在水中,淹得半死,拖上岸
  一刀从胸部划到腹部而死……××拽甲派一姑娘小辨子,打了几十个开光,
  小姑娘满口鲜血直流,并表示拒不投降,××便对她大腿开了一枚,又砍
  了两刀,扔到大卡车上,不久便断气。……如此,追杀四个专区,行程
  283公里,乙派大获全胜。

  又八月某晚,丙派开了机枪,攻击丁派守卫的东方红剧场,丙派先用
  炸药炸倒围墙,而后向内投手雷,当场炸死两人,丙派又持机枪冲到三楼
  将丁派三十多人压在二楼,并投燃烧瓶引起火灾,丁派宁死不降,一个个
  从二楼往下跳,两派用机枪,步枪,六0炮围住剧院,用机枪封住各出口,
  用迫击炮炸开围墙,丙派八十多人冲入四间,丁派二十余人用手雷击退丙
  派。晨,大楼被攻下,丁派回击,当场死十三人……

  上述这些文字里似曾相识,屠杀者在战争片中的一招一式竟被红卫兵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杀敌人的方法竟用于自家争斗,80年代,罗大佑写了一首歌,在我们听来,这潜台词又是多么令人悚然。

  亚细亚的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黄色的面孔有红色的记忆,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
  西风在东方唱看悲伤的歌曲,
  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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