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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1951年:秧歌动地

  我是一颗不幸的种子,蒙受着不能发芽的痛苦……

  ——电影《徐秋影案件》台词

  50年代发生在哈尔滨的“徐秋影案件” 虽已获平反,但这件震惊全国的所谓“反革命杀人案”造成了一家数口被处决、被长期关押的特大冤情,并以文艺形式流传全国数十年之久。直到80年代,电视台仍粗心大意地播出了有关影片,自然,被害人家属一定要旧事重提的。

  老一代人回忆起电影《徐秋影案件》 ,首先脱口而出的是那段著名的台词:“我是一颗不幸的种子,蒙受着不能发芽的痛苦。”这句台词之所以得以流传,是因为它出自一个“女特务”之口,是文艺作品中罕见的坦露人性痛苦的表白。当时的普通观众一定觉得它很真实,而且有“文采”。将一件真正的案件搬上银幕,对当时的电影工作者是一个挑战。漂亮的女职员徐秋影在一个雨夜被人枪杀,公安人员从被害人风格暖昧的日记中感到了这件凶杀案的不寻常。于是,一个希区柯克式的悬念故事开始了。

  这句著名的台词不仅成为女主人公悲剧命运的象征,而且成为一户人家几十年悲惨人生的谶语。任何一种人类运动,都不免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影响,“徐秋影案件”就是例证,尽管公允地看,它只是镇反运动中的不和谐章节之一。电影工作者自然是按照严格的政治标准来解释“徐秋影案件”的意义的。不过,虽然这件案子是一起令人憾恨的错案,但影片的警世色彩却在亿万人的脑海中长存不灭。这究竟是传媒的错误,还是命运的错误?

  提到50年代,我们自然会联想起许许多多的黑白影片,它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的象征物。50年代保留了40年代的某些电影传统,但苏联风格的影响是最显著的变化。如东北电影制片厂的厂标,工农兵形象造型非常接近于列宁格勒电影制片厂的厂标,序曲干脆就采用苏联音乐;50年代演员的腔调,也是一种传统国语同老解放区方音的混和物,白杨、陶金等人的发音属于“上海时代”,而田华、陈强等人则老解放区的方音稍重一些。这种语言风格甚至影响了译制片的配音,如一部电影中,德国军官喃喃自语道:“苏联间谍,苏联间谍……”在这里“间”字发声变成了平声,“an”字音也特别夸张压抑,显得很嘶哑。

  现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中,这种独特的发音和发黄的胶片、教堂造型式的艺术一起,构成了50年代的古色古香。哪怕是严酷的斗争和革命暴力,只要具备了50年代的形式,那么,它仍然散发着温暖的色泽。谁能够想到,《徐秋影案件》朴素的电影形式后面,掩盖了一个近30年的悲惨故事呢?——在观众眼里,女特务徐秋影总是出现在若明苦暗的光影中,被邪恶势力所控制。她的气息带有旧时代女子的典型特征:软弱、自怜、迷途,总之,这个女人透发着旧时代凄婉的美。在影片中,她活在侦破人员的倒叙和被告人的回忆中,伴随着她的总是雨夜和灯烛,仿佛宗教画中作忏悔的荡妇。很明显,导演对这个女特务注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控诉完成了,阴谋曝光了,罪人被惩办了,阳光下的劳动者沿着康庄大道继续向着壮丽的时代前进了。

  * * *

  人们,你们要警惕啊!

  这是《徐秋影案件》的呐喊,这是历史性的共和国肃反对人们的要求。每一个政权都要镇压敌人,法国大革命如此,拿破仑的革命如此,十月革命是如此,中国革命也是如此。然而,作为肃反标本之一的《徐秋影案件》却因历史的误会,而变成了一次真正的噩梦。它的发生和演变,已远离了国家公诉人和被害人的本意,亿万观众的集体记忆错位了几十年,文艺作品的受害人虽然在晚年获得了安宁,然而,当年的观众却开始叹息:逝者如斯夫!

  * * *

  1951年的春天,东北的气氛就像电影《铁道卫士》所表现的那样,老百姓们沉浸在“抗美援朝,保家为国”的全民性热情之中。哈尔滨的大街上,人们在扭着秧歌,青年男女们唱着:

  嘿啦个啦啦,嘿啦个啦啦,
  天空飘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

  ……

  与此同时.一封控告信寄到了哈尔滨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控诉人称:三年以前,他的女儿赵洁珊(即“徐秋影”的原型)在松花江俱乐部西侧的江畔被人枪杀了。公安机关虽作过调查,但在排除了几名嫌疑人(赵的追求者)作案的可能后一筹莫展,加上当时的民主政权镇反任务十分艰巨紧张,所以,这个案件被搁置了下来。因此,被害人的父亲呼吁政府“早日逮捕凶犯”。由此,哈尔滨市公安局成立了“2号案件”侦破小组,再次从死者的遗物中发掘线索,从赵洁珊的一个记事本(这也是电影中的“徐秋影”案件的灵感来源)中发现了一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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