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白宫(27)

二七

　　基辛格：我们来谈谈核问题。首先，我们同意你先前所提出的分析。不过，我们当然不能接受你们“认定”的我方动机（黄华在此时特别向翻译纠正英文字ascribe 的翻译）。因为如果这真是我们的动机的话，我们就不会和你们讨论了。

　　让我告诉你我们对情况的分析和我们打算采取的策略，然后我们可以进一步讨论。我们的分析是，苏联的政策有意孤立你们，而由过去两年之间苏联所签订的许多协议，以及他们在面对其西方国家政策挫败时所展现的耐心来看，我们相信苏联对东方的野心非常积极。（黄华在此时向翻译问了一件事。）这是我们的分析。我们认为，苏联对东方国家展开侵犯的最危险时期，会在1974年—1976年间。我们也认为，允许莫斯科建立欧亚地区的霸权，对美方并不利。因此，针对我们的需要，而不通过任何（与中国间的）正式协议来防止这个情况，是符合我们的利益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达成这个目标了。我们不能刻意在西方国家间维持紧张关系，因为我们的盟国有他们的策略，而且西方国家间的紧张关系，对我们并没有直接利益。

　　黄华：你是说，西方国家对你们没有直接利益？

　　基辛格：西方国家的紧张关系无益于美国。我们无意维持西方国家间的紧张状态，但是我们有意维持我们在西方国家间的立场和地位。只要尼克松总统还在位，我们绝不会片面削减驻欧兵力。正如我曾和贵国总理谈过的，即使签订协议减少兵力，美方也不会裁减超过10％。

　　不过，在我刚刚指出的危险时期之前，我们要努力完成的事情，就是和中国建立足够的关系。这样一来，一旦中国遭受攻击时，美国可以声称这将影响我们的利益。如果你认为我们只是想向你们谋取商业利益，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至少就我们这一任的总统看来，与中国之间的商业利益，只是第三优先而已。我们的基本策略就如刚才告诉你的。为了要建立一个说得过去的关系，也为了不要让苏联有借口说他们被包围，我们希望与苏联周旋，维持表面的对等状况。（黄华在此时查看了翻译的翻译内容，而后向基辛格微笑表示他可以继续。）这是个很复杂的策略，但是我们所面对的，也是个很复杂的情况。美国不会参与任何有意孤立中国的协议，也不会参与可能针对你们的协议。我们想要的，是找出一个方法，去除这份（核武）建议案的实质内容，但是又能绘它笼统而抽象的特质。这样一来，这份条约就没有战略上的重要性了。我们至今还没有对苏联的提议作出答复，我现在告诉你的，就是我们的想法。

　　举例来说——我要告诉你，这是我们正在考虑的内容文件——有个提案的构想我们要玩一玩，在竭尽全力以创造一个国际环境，让任何人都不得使用核武。而在第二段中，我们打算建议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双方必须同意不对对方、对方的盟国、或是对任何第三国家实施威胁或是军事行动。还有，任何一方都不得鼓励其盟国或是任何第三国，从事威胁或是军事行动。

　　我们还没有提出这个建议，这个建议案不在内部讨论中。它使这项协议非常广泛，不只是适用于核武国家，却也不具约束力。如果你有任何看法，我们都很欢迎。正如我所说，我们还没有对苏联的提案有所回应，也不会接受我先前和你提及的那个关于核武的提议。

　　黄华：中方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白了（查看手边的资料），那就，中方希望美方能慎重考虑中方的建议，也就是说，有关完全禁绝或彻底摧毁核武的协议，须与所有国家咨询商来达成（重复）……与所有国家谘商。

　　基辛格：我了解你的意思。

　　黄华：（看着手中的资料）第一，核武国家应该达成协议，同意不对彼此及其他非核武国家使用核武器。我们认识只有这样的协议，才是正确的，而且才能解决问题。

　　基辛格：我了解这点，这和我们的看法并没有不同。

　　黄华：你认为苏联方面会接受这样的提议吗？接受的可能性有多大？

　　基辛格：（稍微停顿一下）你问他们会不会接受这样的提议？

　　施燕华：是的。

　　基辛格：你们好像曾经提过这样的建议。

　　黄华：在去年的联合国大会中，我们曾针对这个议题提出我们的立场，并要求马立克答复，但是他没有回应。在过去，苏联方面曾经提出过类似的看法和建议。

　　基辛格：这我不太确定。我怀疑苏联曾经提出过这种建议，但是我不能确定。你可以确信的是，关于这件事，在我们采取任何步骤前，都会通知你。

　　黄华：那么美方同意我们的建议吗？

　　基辛格：（稍微停顿一下）我们在试着避免的一个状况，就是苏联能利用传统武力胁迫我们的盟国，而我们却不能使用核武器来保卫西欧国家。

　　黄华：中国所提出禁用核武器，并不是唯一的步骤，而是第一步。

　　基辛格：这也是我们的主要考虑，苏联在欧洲部署的军力很强，是我们任何一个盟国都不足以自我防卫的。

　　黄华：我希望当美方考虑了这个问题之后，你会通知我们。

　　基辛格：那当然！我们不会采取行动，而让你们毫无所知，或是没有机会和我们讨论的。你可以告诉总理，我们将不会接受苏联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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