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之战(77)

七十七

　　邢剑脚步沉重地推门走出来。特勤小组成员们和赶来的董丽娜迎上前，眼巴巴地望着他。邢剑无言地走到长椅旁，颓然坐下。稍顷，他猛一把摔掉军帽，自责地："大意！"

　　几个人都沮丧地垂下了头。

　　门外，宪兵司令带着手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宪兵司令嚷嚷着："邢组长，犯人在哪里？这事我包了，我让他们找院长，找最好的医生，马上抢救……"邢剑无力地站起来："人，已经死了……"

　　宪兵司令一愣："死了？怎么就死了呢？……这可麻烦了。"立即想到推卸责任，"啊呀，这要是上峰追究起来，邢组长，你们可是要负完全责任的。那我们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再说吧，再说吧……"话没说完便带着手下又从来路悄悄遁去。

　　特勤小组的每一个成员都因为这意外打击而垂头丧气。

　　董丽娜遗憾万分："这个杀人魔头，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彭易泽嘀咕："胡鸟扯，也不挑个时候。"

　　孙汉不服地："他是病死的，怨不得咱们……"

　　鲁一平附和："我们已经是用最快速度送来了。"

　　孟凡彬道："只要他死在押送途中，咱们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急救室的门打开，一个戴白口罩的工役把一辆平板车推出来。众人立即噤声，不约而同地目视覆盖着白色被单的平板车，邢剑忽然叫住工役："请等等！"

　　他走上前，伸手揭开了平板车上的白色被单，被单下露出石岩夫阖着双眼的纸一样苍白的脸。众人围了上来，心情复杂地施以"注目礼"。董丽娜动作麻利地掏出相机，抢拍了石岩夫的遗照。

　　白布被单重新盖上，但因布幅稍短，露出了石岩夫的光脚。邢剑发现了，俯身想去盖上，工役却已经推动了平板车。

　　邢剑眼看着那双裸露的光脚晃动着，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长叹了一声。背后也响起一片丧气的唉叹声。

　　邢剑迅速调整好自己，安慰大家："别一个个霜打茄子了，大伙都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放心吧，上峰要是追究起来，我是特勤小组组长，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没你们的事儿！"

　　孟凡彬眼睛闪了闪："别独吞呐。我是副组长，好的孬的，理应分你一半。"

　　孙汉咬牙吼道："二位头儿，要背黑锅我们一块背！"

　　彭易泽："对，不能不仗义！"

　　鲁一平跟着喊："长官们放心，我们哥几个拼了命也要保住你们！"说着顿了顿，"保住你们，就保住了大三元，保住了曲园酒家！"

　　他的"玩笑"引起众人一阵苦笑。

　　董丽娜被眼前场景所感动："你们真棒！真了不起！邢剑，我想，我也能为你们出点力的！"

　　邢剑由衷道："……谢谢。"随后环视小组成员："现在还不到追究责任的时候，该做的事咱们还得做。老孟，你立刻去当地警察局，请他们派法医来这里鉴定死因；彭易泽、孙汉，你们跟着去太平间，看守住石岩夫的尸体，不要让其它人接触；鲁一平，你来和我一起，把事发前后的经过写下来，等尸检报告出来以后，一并上报军法司。"众肃立应声，分头而动。

　　董丽娜急切问道："我呢？我干些什么？"

　　邢剑诚恳地："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有需要我一定喊你。"

　　"好吧……"董丽娜无奈，掉转身慢吞吞地离去。

　　邢剑突然追上来："等一等。"似乎带着犹豫和歉意，"你也该同董叔叔联系了。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说完转身离去。

　　董丽娜心中一热，久久望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为之一亮。

　　旅馆里，董丽娜正趴在桌前，快速写着特别报道。纸页一张一张，从她腕下飞出……

　　她终于写完了，抓起稿子就往外跑。

　　南京，《首都时报》，大脑袋高总编满脸通红地冲出办公室，冲进了编辑部。他大失常态地高喊："诸位，都把手头上的事放下来，先听我说。"编辑们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高总编："我刚刚接到董丽娜长途电话，引渡来华的日本乙级战犯石岩夫，在汉口突发心肌梗塞，不治身亡。董丽娜已经赶写了独家特别报道，马上会给我们发电报。现在各就各位，把该撤的稿子撤下来，空出头版头条安排这条重大新闻，争取下午抢发号外……"

　　编辑部乱成一团，所有的编辑都忙开了。

　　在旅馆前台电话间发了一圈消息的董丽娜汗湿了刘海。她抹去汗水，长吁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始拨动新的号码。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仰在转椅上的董玉清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顿时支起了身子："小娜？你在哪里？"

　　董丽娜："爸，我在汉口。我有情况告诉你……"

　　董玉清断然地："我不要听！你太任性，太让我生气了！"

　　董丽娜："爸，你听我解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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